91 一場葬禮(1 / 3)

一個人去了,就代表著這人不存在於這物質的世界。他的一切活生生的體溫、動作、話語都不會再出現。一個人去了,就代表著你習慣中所有關於這個人的一切都得被剜去。

一開始你不會覺得什麼,但是一旦你轉身回頭,沒有看到你想要看到的身影,你回到家,衝著屋裏喊一聲那人的名字,再也不會有人應答,再也不能真正的碰觸。

胡秀蘭麵無表情的揭開醫生蓋住他的臉的白布,用毛巾一寸一寸擦拭著葛誠輝的肌膚,把他的眼睛閉上了,擦幹淨臉。

葛鷹拿了另一條溫熱的毛巾,幫爸擦著手,那雙手曾經那麼有力,經過病災也迅速變得枯萎,如枯木一般,粗糙剌手。

“你們趕緊點,待會要把屍體送去火化。”醫生提醒著。

顧天明把醫生請了出去。

二管幫忙收拾著東西,他們都要離開了。

葛鷹從媽手裏接過要換上了衣服。

“你爸在還能說話的時候,就說要穿上這件衣服走,他說……穿上特別暖和。”胡秀蘭吸了一下鼻子,不管自己的淚已經滴落在老伴兒的身上,就那麼把醫院的病號服脫了下來。

葛鷹把那件他給爸買的羽絨服接了過來,帶著清淡的洗衣粉味道,他不知道媽是什麼時候把這件衣服帶來的,還是從一開始,這件衣服就隨著爸住進了醫院。

“你爸這幾年,一到天氣冷的時候,就把衣服拿出來,說到時候就穿。我就說他是念著你呢,他還偏嘴硬。”胡秀蘭柔和的笑了。把那件羽絨服給葛誠輝套上了,把領子板板正正的豎好。

“你爸這些年,其實都,念著你呢……”胡秀蘭把梳子遞給葛鷹,讓葛鷹給葛誠輝梳頭。

經過化療,頭發變得稀疏,剩了不到從前的一半,但是葛鷹還是認真梳著。倆人把葛誠輝的衣服換好。

送葛誠輝去火化場的路上異常的安靜,他們都陪著葛誠輝走最後的一段路,在這之後他將不再具有有形的軀體。現代文明倡導的文明火葬,禁止土葬,減少屍體占有土地。但是還是有人高額的購買墓地,墓園區給每一個人留有的空間也都是寬敞的。老一輩們,誰都不願意把人送進那種大爐子裏,然後捧著一壇子灰出來,他們認為這樣人不能有好的下一輩子。

“哎呀,這衣裳太厚地,不好子燒啊!這得脫下來嘞。”工人擺擺手撇嘴,跟他們示意。

“你幫襯點,都希望他好好走一程。”顧天明從錢包裏抽出幾張錢幣,塞到了那工人的的上衣口袋裏。

那工人給了顧天明一個你很上道的眼神,招呼幾個人把葛誠輝抬了進去。

胡秀蘭、葛鷹、顧天明、二管遠遠的看著那吞噬人的大火爐,打開蓋子,吃人火焰立刻冒出頭來,把他們都驚住了。工人們談笑著,說著其他無關緊要的事情。他們在燒著人的屍體,是啊,不是他們的親人,他們何必在意,何必哀傷。

“鷹,咱們帶你爸回老家。”胡秀蘭抱著華麗的骨灰盒,扯著葛鷹的手,離開了火葬場。

葛鷹清晰的感覺到,握著他的手在顫抖,帶著冰冷的觸感。

顧天明開了車,送他們倆回去,老家那邊也通知了。沒有再讓二管跟這一起去。

葛鷹盯著媽緊緊抱著的那個匣子出神,在想著什麼,顧天明從後視鏡裏看到,他很心疼,心疼鷹鷹。想抱著他,安慰他,吻他,親他,讓他不會去悲傷,不會去難過。

親人的離世,沒有切身感受的人怎麼會知道那種痛苦,顧天明知道,即便是他看見了,也同樣不能真切的感受到鷹鷹的悲傷。一種特別的悲涼和孤獨籠罩著葛家母子,那是一種旁人無法體會的孤寂,人一去,那就真的什麼都沒了。

顧天明一向隻相信緊緊抓在手中的,他定了心神,安靜的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