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所言極是。在下終於徹底明白了。今天這杯酒是祝賀辛卯年初春之酒,借著先生的這杯酒,日後我也會時刻鞭策自己謹慎行事。先生,據世間的傳聞,初代家康、二代秀忠時期曾經一度被禁止的殉死,在三代將軍去世後將重現其身。”
“殉死……再次出現未嚐不可。在其他方麵家光無一能夠比得上其祖父家康,因此,離開這世間時帶上兩三個仰慕自己的愛臣來裝點一下自己的死亡,豈不很好?”
“但萬一殉死的人當中也有我們兄弟的話……”
金井半兵衛想說出“我絕不會善罷甘休的”這幾個字,但他急忙舉了杯酒一飲而盡,這才把剛才的那句話咽了下去。
並不是自己過於執拗,但金井半兵衛始終覺得由井正雪的如意算盤無論如何也打得過於簡單,這使他開始無比地不安起來。
一個人不可能預測到其他任何一個人的壽命,或者說,絕對不可能明確地預知一個人的生死。即使一些身負高明醫術的醫生預測到了一個人的陽壽長短,此人死後,這個醫生也必定愧於在其家人麵前露麵。
一麵是從廓念那裏得到將軍病入膏肓的消息,便信以為真的半兵衛。一麵是不斷拿將軍與自己的年齡作比較,並斷言家光將軍隻不過是患了小感冒而一笑而過的由井正雪。這二人究竟孰對孰錯,我們無法輕易做出決斷。事實上,由井正雪對於將軍家光的病情曾經一度也十分敏感。然而每一次的事實都證明自己隻是庸人自擾,總是與由井正雪的猜測背道而馳。此外,與正雪的猜測相反,家光大張旗鼓地開了“寬永禦前比武”之先河,證明他在眾將軍中,是個極度熱愛武術之人。因此,猜測屢次受挫之經曆或多或少地影響著由井正雪日後的判斷。
在與金井半兵衛飲酒慶祝後的第二天,由井正雪以慶賀新年為由請了一位叫作林理左衛門知古的門生到榎町的宅邸,並為其擺了一桌年初酒席。據說此人日後作為由井正雪事件的起訴人,成為了得到幕府賞賜最多的一位。
事實上,這位林理左衛門知古,是鬆平伊豆守信綱派到正雪道場打探情況的間諜。當然,對於這一間諜的存在,由井正雪也早有察覺。然而似乎這位間諜打探的目的並不在於正雪這一夥人的行蹤,而在於紀州賴宣與由井正雪之間的關係。
正月十一日這一天,由井正雪把林理左衛門邀請到自己的私宅,等酒肉全部上齊之後他突然說出了這樣一席話:“今晚,還會有另外一位客人到來,是紀州的三十郎。但是,你也不必過於拘束。”
“紀州家的三十郎大人……”
“你覺得有些不便嗎?就如同你的背後有鬆平伊豆守的目光緊緊跟隨一樣,三十郎的背後也時常跟隨著紀州公的雙眼。在這一點上,依我看來二位還不如握手合作啊。”
“合作?先生,您的意思,在下實在是……”
“哈哈哈,林理左衛門,在我由井正雪麵前你就摘下間諜的麵具吧。關於將軍家,最近也有不少傳聞。萬一將軍有個三長兩短,我看,你們這些人的命運也會隨之產生不小的波瀾吧。”
“這……您所指的波瀾是?”
“到了這個地步難道你還想隱瞞下去嗎?是啊,如果沒有太大閃失,通過鬆平伊豆守,你將獲得五百石作為獎賞。然而,萬一事情進展不順利,三十郎會以對抗紀州公為由將你踩得粉碎。這些雖不關我的事,但我總不能袖手旁觀吧。”
聽到由井正雪淡定的陳述,林理左衛門的表情有了一絲異樣的變化。
“先生,原來這一切您已經了如指掌了……”
“哈哈哈,我南澄江堂的眼睛可不像那些大雜院私塾裏的師傅。總之,紀州公已不是值得鬆平伊豆守日夜監視的危險人物了,就如同簷下蜜蜂的舊巢,再怎麼緊盯著也毫無意義。屋簷下的蜜蜂呢,完成養育子女的使命後就會棄巢而去,不再複返。那個巢從此便是一個空殼,一文不值。”
“那麼,紀州公已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