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雲泥之別。
她聲音喑啞,口中似有淤痰,緩緩撐開嘴角:“公子…怕是…認錯人了,我不是沈奚。”
沈奚早就死在了七年前的國破家亡裏。
“淵國舊國誌記載,沈奚,淵國六皇子,出生那日,天降大雪,世人相傳其能帶來淵國百年繁盛昌榮。自小聰慧異稟,十一歲隨軍出征,隻用一年從最底層的士兵到領兵將領。十三歲平朝廷內亂,挽淵國大廈之將傾。十五歲大敗北境,收複失地,而後封王建府。十六歲,死於亡國叛亂。然而……”
“蘇濯纓,沈奚已死。”
沈今山亢然沉聲,打斷了溫潤青年的話語。
周圍風雪肆虐,兩人目光灼灼,眼底情緒不明。
沈今山看著眼前端方如玉皎然如月的貴公子,她在回想他們是什麼時節認識的。
那一年夏日,雨水頗多,芙蓉浦上藕花深處景色宜人。
如果她沒有前往山宗書院求學,是不是沒有那麼多痛苦呢?
——
故事很長,得從那一年夏講起。
那一年,一向夏日裏烈日炎炎的淵國下了數場大雨,幹旱的耕地起死回生。
那是淵國齊平十五年夏。
彼時,沈奚年方十五。
正得意於打了勝仗,收複失地,她跟隨王兄一同打探自己的新府邸。說是新府邸,倒也不算,因為這是根據舊府邸改造的,不能大興土木,修建新府。
淵國的國庫還是有些虧空的,連年的戰事需要特別多的銀子。
故而王宮上上下下隻能勤儉節約。
沈奚是沒什麼的,她一個姑娘家,即使女扮男裝多年,有男兒那般的心性與誌氣,可是她對於府邸不感興趣。
她看著滿池粉色的荷花,開口讚歎道:“王兄,這池中還有荷花,您瞧,開得真好看啊。”
他們兩人在庭院長廊上看著雨中的滿池荷花,任憑雨水淅瀝,荷花依舊風采。
“就偷著樂吧,也沒多少日子可以看荷花了,蜀郡山宗處的書院不種植荷花。也不知道你怎麼就這麼喜歡荷花呢?”
沈霽看著眼前青澀少年模樣的人,雖然話裏話外盡是打趣之意,但是心裏不由得神傷,明明是個小姑娘,天真爛漫,卻不得不一直女扮男裝。
如今,還要聽從父王的命令,隻身一人前往蜀郡求學,她不過才十五歲的小姑娘而已。
雨漸漸大了起來,陣陣雨聲。
沈奚眉眼彎彎,笑著答道:“因為荷稱君子啊,誰不想成為像大昭那位一般風骨昭昭的君子呢?”
那位才十六歲啊,比她大一歲,卻已經是天底下知名的君子了,據說還是大昭最年輕的少年相爺。業精六藝,滿腹經綸,通達守禮,此身清冽,君子端方當如是。
沈霽適時感慨:“也不知那位蘇相去不去書院求學。”
蜀郡山宗一向是求學聖地,教授天下學子,且有年歲與人數限製,得經過書院的嚴格審核。
沈奚想了想,摸著下頜,接話道:“他可是要處理大昭朝政的,怎麼可能在書院耽誤兩年,再說了,他的才學比書院裏的夫子強數倍。”
她雖愚鈍,也能知道那位自然不去。
後來的沈奚回想起自己與王兄這段對話,她覺得自己倒是幼稚了,胡亂揣測他人心思。大昭的蘇臨去了蜀郡的書院求學,沈奚還與之意外相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