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翰·D.洛克菲勒是我所見到過最令人印象深刻、眼光最為開闊、思想最有深度的男人。如果說拿破侖“有帝王的胸襟”,塞西爾·羅茲“夢想囊括非洲和歐洲”,那麼,洛克菲勒就是一個能將整個宇宙都考慮在內的人。他衡量一件事情的準繩是整個地球和全人類。他從始至終的檢驗標準都是:它會給人類帶來怎樣的影響?他的目光和行為早已不再限定在某個地區、某個省、甚至國家內。
比如說,
他告訴我:“支持一個醫院是地方上的責任,首先應該由當地人來考慮。同時,醫院也隻為當地人服務。但是,如果能培養出一隊熱忱、聰明、頭腦靈活、專業知識豐富的醫療人員,使之能夠進行研究,最後研究出一種能夠服務於全人類的全新醫療技術,那就不再是某個地區的責任或由什麼地方的人來考慮的問題了,這就成為了一個富翁應該考慮提供幫助的事情。”
我問道:“能力所能帶給你的最大滿足感是什麼?”
當時,我們倆正在打高爾夫球,洛克菲勒先生在回答問題之前,用力打出了一個他自己擅長的直線式長球,然後,僅僅給出了我一個間接的回答。
“如果說通過我們的付出,一批作風良好、醫術精湛、謙虛上進的醫生被培養出來,這就已經證明了我們所花費的財力和精力是值得的。就在一兩天前,我收到了一份報道,說我們已經發現了一種方法,能夠治愈一種由戰爭引起的叫做氣體壞疽症的可怕疾病。通過測試,科學家已經充分肯定,新研製出來的血清能夠很大程度上預防這種已經威脅和奪去數千名士兵生命的破壞性疾病。這不正是我們的醫生們做出的及時而有價值工作嗎?”
就算洛克菲勒先生一整天侃侃而談,也不會用到半個“我”字。他總是使用“我們”,除非是拿他自己的事情開玩笑。有一次,那還是在我不十分了解洛克菲勒先生的時候,他回答了我一個問題,這個問題和他早期職業生涯中一次事故有關。因為他總是使用“我們”,所以他的回答讓我多少有點迷惑,於是我就問:“那麼‘我們’是指誰?”他有點窘迫。我從報告中得知,這件事是他一個人做的。他頓了頓,拘謹地、含糊其辭地回答道:“啊,哦,後來我的弟弟威廉一道來了。”
還有一次,他在我的逼問之下隻好承認,某件事情的確是他一個人而不是“我們”完成的。洛克菲勒先生不大喜歡我這種方式。
他提醒我:“你一定要注意,如果你打算要寫我的話,不要搞得多麼特殊,和你打算要寫的其他人一樣就行了。”
我之所以要提到這些小插曲,是想要闡明一下洛克菲勒先生留給人們的第一印象——他與生俱來的、毫不做作的謙虛,他的低調的方式,他沒有一點點張揚感的談吐。幾年前,有人希望在他提供的信息幫助之下,能夠寫出一部有關洛克菲勒的生平和工作方麵的全傳記,這著實給他帶來了不小的壓力。
洛克菲勒先生用真誠的語言說:“不,我從來沒有做過值得用一本書去寫的事情。”所以,迄今為止他的傳記還沒有出來。
我能夠聽到洛克菲勒先生親口講述一些關於自己早年的奮鬥和經曆,言談中還不時地折射出他對待生活的一些哲理,並且能夠聽到他就“獲得成功”這個永不落伍的話題表達出自己看法,真的是比其他人幸運多了。“不要讓我長篇大論”是洛克菲勒先生出於謙遜給我的另一個叮囑。他公開聲明自己不希望被人看作一個擺權威架子、在各方麵都獨斷專行的代表人物。“不要相信我兒子嘴裏的我,他對我有偏見”是洛克菲勒先生的另一個勸告,這番話是他當著小約翰·D.洛克菲勒的麵,用開玩笑的語氣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