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桃花開得早,自然謝得也早。
三月中旬,枝頭已見半大的青翠桃子,稍遲一些的樹上倒才開始落花瓣。
還好,趕上了。
摘下一朵完整的桃花,送到鼻端輕嗅,清香的氣味,不是很好聞,也不是很難聞。盼九拈著花在園子裏逛了大半天,越來越感到此行是多麼的無聊。
隨意坐在樹下,盼九乏味地把玩著手中的花朵。不是他附庸風雅,也不是他崇拜種桃花換酒錢的那家夥,執拗地要來看桃花,全是因為休養的這段時間裏,有次和爵平平拌嘴,爵平平泄露出山下的桃園是丁若名下產業的秘密。
又是一件他所不知道的秘密啊!
南宮紫聖出事前,她的最後一部電影接近收尾,電影的宣傳海報上,一襲古裝的“女皇”醉臥桃花林,落英繽紛,人比花嬌。
不是他愛捕風捉影胡思亂想,而是因為他查過,丁若的這座園子根本不出產桃子,而且丁若的房間正好能縱覽桃園全景!
“可惡,丁若清長!”
恨得咬牙,盼九惡毒地思索著是一把火燒了出氣呢,還是采取生態戰的手段放蟲子吃光這片礙眼的桃園。
“看樣子——你很煩惱。”
發音奇特的漢語,出自嬌貴來客的紅唇。戴著墨色太陽鏡的黑裙貴婦人,走路悄無聲息,不知何時,站在盼九身後的桃樹下,盈盈巧笑。
盼九見過很多戴太陽鏡的,丁若就被評為“最適合戴太陽鏡男藝人”,但從沒見過把太陽鏡戴得這麼像眼罩的。
“阿姨,你品位真的很惡俗。”盼九對陌生人心生戒備,仗著自己年輕,一口阿姨把女人叫得人老珠黃。“不會打扮不是你的錯,跑出來汙染環境就是你不對。”
不說是灰姑娘時代教母級的正麵人物仙女式的出場,至少也該有白雪公主對長者的尊敬吧?貴婦眉尾抽搐,凡是女人都討厭年齡這個現實問題。那就簡單明了一些吧——
“我是伊沙貝拉?F?K,你可以稱我為‘梅夫人’。我和丁若清長是舊識。”
“拐賣兒童的人販子也會對他們說,‘我是你爸爸的熟人’之類的話。”
少年一臉天真無辜地笑,迎視神秘貴婦人的黑瞳卻深如寒潭,清冷地隻映出貴婦妖嬈的身影。
緘默三秒,梅夫人頭一次遇上這麼難溝通的小孩,似乎從一開始他就占據上風,像隻張牙舞爪的小野獸,隨時準備撲過來。若不是上頭有令,直接摘下眼鏡,使用魔眼,那就什麼都解決了。
“丁若清長不是你父親……”
“我是聖母瑪利亞生的。”
沉默。
“丁若清長沒有教過你,打斷別人說話是非常無禮的嗎?”貴婦忍無可忍,提高音量,一隻手象要去摘眼鏡,卻又僵在半空中,五指成拳,又緩緩地、一根一根地展開。丹蔻玉指,保養得那麼好,光看那雙手,一定以為貴婦年方十六;又一隻手抬起,盼九一時被迷惑,目光追隨著那纖纖玉手遊走,直到玉手定住,才發現貴婦早已擺好格鬥的架勢。
“呼——”歎氣,盼九抱臂斜瞪貴婦,“你確定要以長欺幼嗎?”丁若說不能打架,因為讓人知道他會武功,隻會令他陷入更危險的境地。聰明而強大的敵人,總是充當黃雀的角色,他那半吊子的招式,定會被隱藏的敵人看破。
“代南宮紫聖教你規矩!”
貴婦周身戾氣暴漲,那麼漂亮的十指卻淪為殺人利刃,攜著初春的風塵向少年襲來,冰寒徹骨、逼盡殺絕。
那絕豔的紅,擦著他頸邊掠過,留下一絲貓兒抓破似的血線,盼九平靜的眼眸映出白玉細腕上一抹殷紅的朱砂印,陡然右手成勾,扣住貴婦的命脈。
隻用了五秒鍾,塵埃落定,勝負決出。盼九看似漫不經心,一手捏著梅夫人的左腕,另一手搓碎了仍在手中的桃花,翻覆,紅泥零落。
“南宮紫聖隻生了我,她沒有養過我,也沒有教過我,更沒有資格教訓我!”看著青草地上的紅泥,盼九說,他的聲音冷靜而幽寒,又像隔霧觀花,隱隱綽綽。
命懸一線,貴婦卻在少年看不到的時候陰惻惻地笑,除下墨黑的眼鏡,明媚的春光下,那雙紫晶魔眼反射出妖異的光芒。
“‘久久’,丁若清長一定是這樣叫你——那個虛偽懦弱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