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麵的在劉秉卿渾濁的雙眼注視下竟說不出了。
劉秉卿這才道:“待我死後,劉門麵上以玉書為主,私下玉書要聽茂業之言。”
不待薛玉書開口,褚茂業已心驚道:“老師,我還擔不起這等重擔。”
這並非他謙虛。
他雖自認有些才學與能力,閱曆卻不足,思慮不周全。
讓他領著整個劉門,怕是要將劉門帶入溝裏。
劉秉卿這才道:“茂業若有拿不準之事,便去問沈六元。你們乃是同科,關係自是親近,又有今日朝堂相幫,情誼深厚。”
“今日之話,你們仔細聽著。崔明啟乃是陛下一手提拔,他手中並無太多勢力,在朝中無人相幫。你等沒了領頭之人,盡可投靠他。”
“崔明啟與沈六元雖是師徒,二人實際卻是沈六元主事,茂業暗地與之親近,玉書你便要在崔明啟麵前彎腰,如此方可護住劉門上下。”
這些話說完,劉秉卿已是耗盡了精力,臉色更是灰白了幾分。
薛玉書與褚茂業傷感不已,卻也知不可再使得這位老人費心,便告辭離開。
兩人沉默著走出暖閣,冰冷的寒風一吹,凍得二人哆嗦不止。
原來外麵竟如此寒冷。
薛玉書看向天邊,天色已漸漸暗下來,卻始終不見月光。
“茂業,往後我們便無人相護了。”
褚茂業雙眼酸澀:“大人,天太冷了。”
薛玉書喉頭梗塞,半晌方才啞著聲音道:“是啊,太冷了。”
劉府的大夫已提著藥箱匆匆趕來,越過二人匆匆入了房間。
劉府的下人們神色匆匆,又多了些惶恐。
大越入閣時間最久,侍奉過三位天子的臣子劉秉卿逝世了。
消息傳到沈逾白耳中時,沈逾白心中便添了許多傷感。
劉秉卿終歸是他的座師,於他有一份師生情。
何況劉老多次相幫,他如何能不傷感。
沈逾白去往劉府時,劉府門口早已掛上白燈籠。
隻是往日熱鬧的劉府此時頗為清冷,往日被擋在門口的馬車如今也不見了蹤跡。
靈堂內,薛玉書和褚茂業與劉秉卿的兒子們一同跪在靈前,待到沈逾白祭拜完,給沈逾白回了禮。
劉秉卿的三個兒子年紀都已不小,因著守靈滿臉疲態。
三人雖也在朝為官,官位都不高,如今劉秉卿死了,再住這宅子就是逾矩了。
待到守靈結束,劉家就需搬出這套天子賞賜的宅院,扶靈回老家。
沈逾白沉聲道:“節哀。”
劉秉卿長子道:“多謝沈六元掛念,父親年事已高,這些年身子越發不好,我們早有準備。”
兄弟三人需回鄉丁憂,三人年紀均已不小,此次回鄉便也意味著仕途走到盡頭。
沈逾白不便多擾,出了劉府,在門外站了許久。
寒風呼嘯,吹得門口的白燈籠四處飄蕩,更為蕭瑟。
沈逾白足足等了半個時辰,再無人前來祭拜。
他的目光落在門口的挽聯上。
竭智盡忠,曆數朝風雨,忠君愛民興社稷;
肱骨輔弼,傾經綸治世,德行兼備耀朝堂。
劉門終究敗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