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也是這般桃紅柳綠,武帝拉著她的手對她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那一日,武帝深情地對阿嬌說,她是他最重要的人,他要給她建一個金屋,他要讓天下的人都知道他最疼她!那一刻,阿嬌陶醉了,她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她終於找到了一心為她的人,她好高興!
可是,誰有料到好景不長,這樣的話武帝又一次次對著別人說了一遍遍。阿嬌嫉妒,吃醋,她哭,她鬧,卻也無濟於事,反而害苦了自己。武帝一氣之下把她禁足在這個院子裏,她就像籠子裏的小鳥一樣,整天坐在窗前,望著窗外的藍天,望著巍峨的未央宮的一角飛簷,隻能是望著了,她再也沒有了自由。
恍惚間,萬丈紅塵已經遠去。獨自回望,寂寞宮牆,明月依舊照西廂。那一夜,好風良月,她仿佛見到了他依然英俊瀟灑的模樣,白衣如雪,手裏捧著她最愛的桃花。她還是那個時候的綠羅裙,迷失在他的身旁,如幻,如夢。他們那些一起走過的時光,已經成了一本耐讀的憂傷,在回憶裏慢慢拉長。
空山鳥語,雲水禪心,吟詠幾闕所謂伊人,在水一方的詩行。依依古道旁,撫一曲相寄,彈奏最初的樂章,不訴相思,不言等待,借著明月的光影,獨奏幽香,尋夢徜徉。踏雪而來,輕舞飄揚,奏響隔世的篇章。酒逢知己,琴遇知音,沉醉了我的蕭郎。停留隻在一瞬,足以慰藉半世彷徨。執子之手,共子世世風霜。
半城煙沙,隨風而下,手中還有你的牽掛。酒醒琴斷,悲餘手中線。餘音回蕩,酒入愁腸。微風過處,淚灑衣裳。擱淺了誰的弦韻,寂寞了誰的詩行,葬送的,又是誰的悲傷。柳絮橫飛,波心蕩漾。悠悠過往,一生珍藏。夢回家鄉,賞月依窗。人在千裏,一夢黃粱。殘音化塵,隻如虛妄。心中音符將歲月拉長,再也奏不出曾經樂章。
曾經的金屋藏嬌,曾經的死生契闊,曾經的美好早已經離她遠去了,武帝到底是因為別的女人把她禁足在長門宮中,不聞不問,任其紅顏凋零,任其獨自哀歎。好在阿嬌的母親長公主還有幾分薄麵,武帝沒有削減這個前皇後的吃穿用度,還是按照皇後的待遇養著她,可是這又有什麼用呢,對於一個女人來說,金銀財富,名譽地位都是浮雲,隻有丈夫的愛才能令她們感到幸福。
長門宮中,陳阿嬌回憶著過去的點點滴滴,曾經的浮華都如過眼雲煙般說散就散了,宮中的人何等的勢力,沒有帝王的寵愛,連下人都不如,若不是母親時常過來探望,真想一死了之。都說帝王無真愛,我卻偏偏不信,非要嫁入這深宮之中,到了才發現,帝王的身邊從來不缺女人,各種美女都有,讓人嫉妒不過來。真想不到帝王的愛如此的短暫,就那麼幾年就消失了。當年哪怕是嫁給一個市井小民,開開心心的過著自己的日子,也不會淪落到這步田地了。
到如今,一人花開,一人花落,這麼多年從頭到尾,無人問津,隻剩得這一支素筆,一卷詩書,一壺清茶,一窗明月,一剪寒梅,一根斷弦,一次寂寞的旅程,一盤禪寂的棋,一生難舍的癡戀,一種無悔的人生。
阿嬌愁苦萬分,每到夜深人靜的時候,經常會悄悄跑到未央宮的門前,緩緩抬起手來,想再去輕輕叩響他的門,問問他還認不認識這個故人,每次都是放下了,然後流著淚離開。停留在你的門外,徘徊在塵世與塵外的邊緣。真想抬起手輕輕地叩問,而他,是否還會靜靜地聆聽?
她還是今世的她,俗胎凡骨。在這虛掩的門前,她耗盡了半世的光景。她在尋找什麼?她又在等待什麼?沒有人回答她,因為從未有人真正聆聽過她。
門裏門外,咫尺已是天涯。月茫茫,歌冷冷。她本獨自來,今又乘月歸。在塵世與塵外的抉擇中,她終於掙脫了紅塵的束縛。門外,她記下了這悠悠淡泊的歲月,她已經丟了今生。
燈火如晝,門縫中望去,詩韻的他揮舞著筆墨,不知在為哪一個弱水寫下一行行心醉的過往,時而嘴角漾起一抹笑意,時而眼邊劃過一縷哀傷。隨著殘燭的腳步,她輕輕落淚。回首遙望那永恒的星空,她看到了天的盡頭,那個足以湮滅所有愛恨的盡頭。
擦幹眼淚,繞過他的門前,她成了你門前的匆匆過客,無意擾他清靜,無心慰他憂傷,更不願奢求他納我半世流離。門裏門外,已是陌路。千帆過盡,無岸無渡,隻有一隻小鳥獨自飛過了昨天。
她折斷了筆杆,再不錄寺旁語。她剪去了青絲,再不言心上秋。斜陽落日,月掛天邊,遊走天下。林夕黃昏前後,獨留黃娟伴著門外青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