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中許多意味深長的事和場麵僅僅發生在一瞬間,因此有人把攝影藝術稱為“瞬間的藝術”。能否敏銳而又及時地捕捉住這關鍵的一瞬,衡量著一個攝影家的眼光和一種千錘百煉,苦苦探究之後自然形成的藝術感,同時,這也決定著一個攝影家藝術上的成敗。
呂厚民在中南海工作期間,拍攝的題材和內容都很單一,無非是日複一日的一些會議、會見、訪問等繁忙公務,隻要技術上不出錯,能保證記錄下毛澤東和其他國家領導人的活動過程,就算完成任務了,組織上就是這樣要求他的。但年輕的呂厚民心中總有一種不滿足和不安於此的衝動,總覺得僅僅完成組織交給的任務是不夠的,還應當在保證工作內容準確無誤的基礎上有所變化,尋找新的“瞬間”。他時常在辦公室對著自己拍攝的一堆堆照片凝思苦想:怎樣才能透過鏡頭,在記錄領袖們工作和生活的同時,在珍貴的瞬間中,表現出領袖們質樸、親切,偉大而又平凡的一麵?怎樣才能在攝影題材上拓寬視角,將鏡頭深入到領袖們活動的每一個角落,去展示他們豐富的生活麵貌?怎樣在追求畫麵完整、主題鮮明、內容健康的同時,注意選擇角度,利用現場光,把握最佳瞬間,以求再現領袖人物特有的豐富的情感世界與精神氣質?
在采訪過程中,通過呂厚民對一些照片拍攝經過的講述,我才知道,那無數記錄開國領袖毛澤東日常工作和生活的一張張極為珍貴的照片背後,原來還有著許許多多鮮為人知的很有意思的故事一在呂厚民拍攝的領導人物的照片中,有一張毛澤東和周恩采在一起的合影。照片上,兩位領袖都微笑著在探討手中的文件,表情親切自然,透露著和諧與默契。這張照片,可以說是呂厚民在眾多瞬間抓拍中最為經典的照片之一。它不僅在呂厚民的心中,而且在全國人民乃至全世界許多人的心中,都產生過巨大影響,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這就是《毛澤東、周恩來在中央人民政府二十四次會議上》。
李:《毛澤東、周恩來在中央人民政府二十四次會議上》是什麼時間拍攝的?
呂:這張照片拍攝於1953年,當時中共中央在中南海懷仁堂召開中央人民政府第二十四次會議,離現在已經整整半個世紀了。
李:您那天是怎麼抓拍到這張照片的?當時會場上是個什麼情景?
呂:那天散會後,台上台下的人都陸續開始離開座位退場。我也正準備隨著人流退出會場,卻突然看到周總理站起身來,並沒有向退場門的方向走去,而是手裏拿著一份文件轉過身來,和在看文件的毛主席談話。當時我就感覺可能會拍到兩位領袖在一起交流問題的照片。於是一種直覺催促著我大步走近主席台,端起相機,做好了準備。現在看來,這可能是一種直覺吧。毛主席看了看周總理手中的文件,也很高興,就把自己桌子上的文件拿起來,翻了兩頁給周總理看,並交談著什麼。就在這時,我按動了快門,留下了這個具有曆史性的一瞬間。
李:您當時一共搶拍到幾張照片?
呂:隻有那一張。
李:隻有一張?為什麼不多拍幾張呢?是機會不夠,還是您的拍攝技術跟不上?
呂:當時的照相設備和技術無法與現在相比,我使用的是老式相機,美國產的斯比格萊費克斯新聞鏡箱是4x5,或者是3x4的,這種美國新聞鏡箱的閃光燈燈罩很大,燈泡裏麵帶一種鎢的錫紙,是一次性的閃光泡。這種相機雖然當時也算是很先進的了,但因為沒有測光,也沒有變焦,燈光不好,用的也是鎢絲燈泡,拍一張就必須換一個燈泡。
李:是不是就是我們小時候常在電影中看到的,燈光一閃,“砰”的就冒煙的那種。
呂:對,類似那種。這種相機暗盒裏的膠片一次隻能裝兩片,拍完一張後就得立即拉開暗盒,馬上翻轉片子,拉開扳板,又要搬上快門(再次把暗盒放進去,正好一正一反)。照完之後,還得把暗盒蓋扳過去。如果閃光泡是壞的,那就不亮,照不上了,所以哪個環節錯了也照不成。兩位領袖的交談時間很短,就是動作再快,想再抓拍第二張也來不及了。所以那天就拍了這麼一張,而且是惟一的一張。
李:看來攝影不僅是一門敏銳的藝術,同時也是一門敏捷的藝術。
呂:我想是的,既要在事件發生時敏銳地感知到它,還要在第一時間內敏捷地搶拍到它。
李:您自己對這張照片滿意嗎?
呂:可以說非常滿意。這張照片成了國家領導人的經典照片。它在國內外發表後引起了強烈反響,很快便被製成大幅掛畫在國內外銷售,進入了千千萬萬家庭之中,許多人至今還保存著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