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英兒一直拉著紀五郎進了中院,鑽過一道月亮門,走過一條長長的廊道,穿過一個園子,七彎八繞地來到她自己的屋子。
連英兒一邊拉著紀五郎進屋,一邊對小孩道:“這是我住的屋子,往後你有什麼事盡管來找我,對了,我叫連英兒,看著你比我也小那麼幾歲,叫我一聲姐姐也不屈了你。”
她說著低頭,屈指彈了一下小孩的額頭:“來,叫一聲姐姐聽聽。”
紀五郎抿著嘴不作聲,扭頭打量室內布局。
這屋子雖然小,布置得卻很是簡單素淨,且整齊有序,看起來頗為舒服。不像紀五郎還得跟別人合住,就那麼幾件東西還是一團亂。
連英兒見小孩不叫她,有些失望的鼓了鼓嘴,但也沒有強求,自去取了傷藥出來,小心翼翼地給小孩上了藥,還拿了一條幹淨的布巾給他嚴嚴實實的裹上。
紀五郎低著頭看了會兒,不自覺扭了扭身子,伸手想把那布巾給扯下來。這大熱的天氣穿一件單衣還覺得熱,這麼裹得嚴嚴實實的實在難受,
“不許動!”連英兒及時發現喝了一聲,紀五郎一驚,老老實實不敢動了。
將傷藥收好,連英兒走過來,拿手指戳著小孩腦門,不客氣地教訓道:“不許拿下來!晚上洗澡也不許!明天過來找我給你換藥!”
紀五郎眨了眨眼,沒作聲,但也乖乖地不去扯那裹得嚴嚴實實的布巾了。
小孩也是分得出來好歹的,別看連英兒說話凶巴巴的,但小孩也能感覺到對方的關心與好意。
從前在紀家村時,他的二哥三哥便是如此,平時對他凶巴巴的,卻在家裏難得吃肉的時候流著口水往他碗裏夾肉。
在五行門時,老騙子也是如此,整天都板著臉,丁點小事就要對他吼,有時候急了還會動手揍他屁股,但轉頭又給他各種好吃的東西。
他們都在用自己堪稱笨拙的方式在對人好,小孩近乎本能地知道這一點,所以才會在哥哥們凶巴巴的吼聲中肆無忌憚的玩泥巴,所以才會在老騙子的吼聲中心安理得的偷懶不練功。
而現在,這個剛剛才認識的連英兒,這個讓他叫姐姐的少女,也正像他的哥哥們和老騙子一樣,在用自己笨拙的方式在對他好。
連英兒領著小孩出去。
為防小孩來找她時迷路,連英兒這回特意放慢了步子,給小孩一一指點著應該在哪裏轉彎,哪裏是通向哪裏,哪裏是下人不能去的。
紀五郎記得很用心。
他本來就是個極聰明的孩子,隻不過從前都隻將心思放在如何搗蛋上罷了。
自從經過五行門一事後,小孩突然就長大了不少,從討飯的那幾個月更是學會了分辨哪些人是好的,哪些人是麵善心惡不能惹的。
人總是這樣,經受過磨難,才會更快地成長。
還沒等出了中院,突然一個聲音把連英兒叫住了。
一個看模樣同連英兒年歲相仿的丫頭跑過來,氣喘籲籲道:“你怎麼還在這裏,小姐那邊要是尋不到人可有你的好果子吃!”
連英兒撇了撇嘴:“我不過就是一個打雜跑腿的,還能有什麼大事等著我去做。”
雖然如此說,她臉上還是顯出來一絲不安來。
辜家大小姐辜善芸雖然性格爽利好說話,但是她跑出來這麼久也實在有點不像話了,若是被人揪得一點錯處怕是真要不好。
這時那丫頭看到被連英兒拉著的紀五郎,好奇問道:“他是誰?”
連英兒低頭看了小孩一眼,抿嘴一笑,抬手摸了摸他的腦袋:“這是我家弟弟。”說著又轉向那丫頭道:“泉兒,我這便過去了,你若是無事便勞煩你替我送他出去可好?”
那喚作泉兒的丫頭低頭瞅了瞅正瞪著眼睛望著她的紀五郎,抿嘴一笑:“我這會兒正要去前院尋季師姐,正好順路,便就替你送出去吧。”
說著就去拉紀五郎,同連英兒打了一聲招呼便走了。
季師姐是辜家莊莊主辜良易的三徒弟,也是所有弟子的大師姐,練功閑暇經常指點普通弟子的功夫,是以頗得眾人愛戴。
泉兒領著紀五郎出了中院便要去練功場找季師姐去了,紀五郎還得去打掃廊道庭院,便同她分別,自去把掃帚尋回來。
當晚睡覺時,同紀五郎一個屋子的張阿福打量了悶不吭聲的小孩好一會兒,問他:“我聽說你今天把辜名給打了?”
紀五郎看了他一眼,不答反問:“打了又怎的?”
張阿福看出了小孩眼裏隱含的敵意,笑了起來:“嘿,你這小孩,問你一聲就不高興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