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麼名字?”
小孩警惕地看著眼前的人,黑白分明的眼睛映著昏暗的燈光熠熠生光,好似將天上最亮的星辰都吸了進去。
賀瑜方等了半晌也不見回答,看著小孩臉上還是一臉警惕,心中不知為何微有些失望,正在這時,小孩那清脆的童音響了起來。
“你又是誰?”
“我?”賀瑜方有些訝異,旋即少年便笑了起來,還在變聲期的嗓音其實並不是很動聽,但和少年臉上的笑容卻是奇異的協調。
“我叫賀瑜方,乃是試劍堂弟子,你呢?”
小孩仰臉看著他,一本正經道:“我叫紀五,是這裏掃地的。”
顯然他並沒有意識到一個掃地的和一個試劍堂的弟子究竟有著多大的差距。
賀瑜方見了小孩臉上那一本正經的模樣忍不住又想笑了,好在及時用一聲輕咳掩飾過去了。
“紀五是吧,你知道怎麼去聽濤苑麼?”
原來是迷路了。
紀五郎眨了眨眼:“那是後院了,那裏我進不去。”
“這樣啊——”賀瑜方難掩失望神色,看來還得另找人問路才行了,不過這裏這麼荒僻,一時半會怕是難找到人。
“不過我可以帶你去中院,到了那裏你再找人帶你過去。”小孩突然道。
對他好的人,即便隻不過是一個隻見過一麵遠遠稱不上熟悉的人,紀五郎也會記得,並且會想辦法還回去。
賀瑜方第一次見麵就好心給了他傷藥,小孩雖然嘴上不說,心裏已經記下了這份情,也記下了這個有著爽朗笑容的少年。
“誒,那可真是太好了,多謝多謝。”賀瑜方臉上登時就露出了笑容。
小孩抿了抿嘴,有些不自在,抬了抬手,似乎是想要幹點什麼來轉移這樣的不自在,又因為不知道幹什麼很快放了下去,一時連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裏放了。
他已經習慣了別人用粗暴的態度對他,就連對他好的人也因為不擅長表達經常是凶巴巴的,像賀瑜方這樣會正經給他道謝的人他還是第一次遇上。
略有些僵硬的轉身,小孩生硬地說了一句:“跟我來吧。”
練武人眼力遠超常人,即便是在這麼昏暗的光線下賀瑜方還是將小孩的表情以及動作收入眼底。
這叫紀五的小孩還真是有趣得緊。
賀瑜方臉上不覺露出一絲笑意,緊走幾步跟了上去。
兩人穿行在幽靜的小道上,兩旁是茂密的樹木,晚上看上去陰森森的,膽小些的人都不敢往這裏走。
“噯,你為什麼叫紀五啊,是因為在家裏排行第五麼?”
為打破這沉寂,也有一點兒對小孩的好奇,賀瑜方開口問道。
“嗯。”小孩悶悶的應了一聲。
他其實並沒有名字,五郎純粹是家裏人叫的,事實上紀家村裏叫紀五郎的小孩有好幾個。大人們見到他就說這是某某家的老五,小孩們就按著輩分年紀叫,倒也不虞會出現叫錯人這樣的情形。
“那算什麼名,你爹娘沒說要給你起一個響亮的名字麼?”賀瑜方奇道。
小孩沒說話,埋頭走路,隔了好一會兒才悶悶道:“……沒有。”
這聲音裏的鬱悶任是誰都能聽出來了。賀瑜方轉頭看了小孩一眼,見他耷拉著腦袋走路,悶聲不吭,看上去很是喪氣的模樣。
賀瑜方忍不住又想笑了。
說來也是奇怪,明明這小孩小小年紀一股凶狠勁兒掩都掩不住,看到誰都是一副警惕提防的模樣,看上去就不大討喜,可他就是覺得這小孩看上去有趣的很。
或者是因為小孩同他小時候一樣打架特別凶猛,讓他生出了一絲親近之感吧。
但是小孩除了這一點其實也沒什麼同他相似的地方了。
賀瑜方能看得出來,小孩身上有一股狠勁兒,那種好像為了一個目的就能把自己的性命都置之度外的狠勁,是當年打架也很凶猛的賀瑜方也不曾有過的。
那是真正經曆過一些事才能有的。
賀瑜方不由生出些好奇來,這小孩究竟是怎麼長大的,又經曆過什麼事,才能養出來這麼一股隨時隨地都能拚命的狠勁兒來。
想到這裏,賀瑜方忍不住又覺得這小孩有些可憐了。
他看了看悶著頭走路的小孩,有心要逗他開懷,咳了一聲,道:“那可不好。”
紀五郎抬頭看他一眼。
隻聽賀瑜方一本正經道:“名字就是人的另一張臉,要行走江湖就必須得有一個響當當的名頭才行,江湖中人踏入江湖必得取一個響亮的名號便是此理。至不濟也得取個好名字,這樣別人問起時才好說出口。”
他偷眼覷著小孩臉色,見小孩還是不說話,抿著嘴甚至還顯得更加喪氣了,一時有些訕訕,不覺伸手撓了撓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