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三斤嗤笑一聲:“口不對心說的就是你這樣的人。難道他拋下你選擇跟師門共進退你心中就沒有一絲半點的怨言?明明心裏不痛快卻還不忘說些場麵話撐撐場子,嘖嘖,也不嫌憋悶的慌,老子在一邊看著都覺得難受。”
紀爭的眉頭皺了起來,誠然他心中確然有些失落,但哪裏有渾三斤說的這麼不堪。轉念一想,眉毛一揚,笑了起來:“有怨言又如何,小爺的命是自己的,同他可有半分幹係?人活一世,哪個沒有自己必須要去做的事,便是上刀山下火海,好漢子又何曾皺過眉頭來?我大哥身為試劍堂弟子,本就該鏟除邪魔,匡扶正道,如今武林中有大劫難,挺身而出誅除邪魔乃是應有之義,我身為大哥義弟,隻恨自身武功稀疏,不能與他同進退,唯一能做到的,不過是不拖後腿罷了。”
渾三斤撇嘴,不屑道:“說的也忒酸了些,你們這些人,總是說著為這個為那個,其實都不過是搜腸刮肚找出來的借口罷了!做人就該痛痛快快的,想幹什麼就幹什麼,不願意幹那就去他娘的!似你們這般磨磨唧唧纏磨不清的,真是活該到死都受罪!”
紀爭沒料到自己一番慷慨激昂的話竟然招來渾三斤這樣的譏刺,眨了眨眼,有些反應不過來。
渾三斤瞧他這一臉不知所以的模樣,忽的歎了一聲,搖了搖頭:“老子真是想不通,像你們這樣蠢到無藥可救的人,究竟是怎麼活到今天的。”歎罷冷笑一聲:“你活不長了,難道你以為你那情哥哥的性命就很長久了不成?到了這樣的時候,還假惺惺的為了誰誰誰要死要活的,把自己弄得像是天下間最悲慘的人一樣,嘖,也不瞧瞧天下最最悲慘的人過的是什麼日子,虧得你們也有臉說出來,老子在邊上聽著就覺得牙疼!”
紀爭卻不理會渾三斤的冷嘲熱諷,他的心神全部都被對方說的一句話吸引住了,也不管此時身在高牆之上,猛地一下就竄了過去,揪著渾三斤的衣領,眼中殺機畢露:“你怎麼知道我大哥性命不長久?!”
龍有逆鱗,觸者殺之。紀爭沒有神龍那樣動輒翻江倒海的威勢,但也不容人輕易觸犯心頭逆鱗,任何人膽敢傷害他所看重的人,都必然要麵臨他舍生忘死的追殺,當初的連英兒如此,如今的賀瑜方亦是如此。
渾三斤被揪住了衣領,卻渾不在意,瞧著紀爭冷笑一聲:“你以為那血魔是什麼阿貓阿狗,隨隨便便什麼人都能夠將他宰了?若真是如此,那武林中各門各派跑到這青陽山是來做什麼,喝茶打屁散心麼?連天星派都折進去了,你還以為這是在玩泥巴都不會死人的麼?”
紀爭僵住了。
渾三斤繼續冷笑:“既是兩個都活不成了,還不如就死在一塊兒,走在黃泉路上好歹還有個伴,說不準老天看你們可憐,準你們來世做對好命鴛鴦。”稍一停頓,略帶譏諷道,“當然了,若是你想要獨自偷生,下半輩子都活在無盡痛悔之中,全當老子沒跟你說過這些話。”
紀爭怔怔地看著他。
還可以這樣?
竟然還可以這樣?
這麼顯而易見的事情,為什麼他沒有想到?
紀爭忽然之間很想暢快的大笑一場。先前隻顧著想如何不讓大哥為難,竟然把這樣明顯的事都漏過去了,怪不得連渾三斤都看不下去了,真是蠢透了!
心中的一塊大石就這麼消散於無形,紀爭隻覺得從頭發絲兒到腳趾尖,身上每一寸每一毫都透著說不出的舒爽痛快,全身上下每一個毛孔都仿佛在歡呼嘯叫,就像是大熱天裏甩開膀子連喝數碗冰涼沁骨的酸梅湯,怎一個暢快二字了得!
生不同衾死同穴!
紀爭腦子裏驀然閃過這樣一句話,隻覺心頭萬丈豪情陡然升起,禁不住仰頭大笑,笑罷鬆開渾三斤,對他略一拱手,朗聲笑道:“多承指點,不勝感激,來日若是能活下來,我請你喝酒,咱們不醉不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