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轟然的雷滾過深重黑暗的天際,轟得耳根發麻。
周姑姑的話字字句句敲在顏熙心上,讓她的心裏也仿佛滾著驚雷一般。
“一路走來,郡主可忍心叫他如此自傷!”
往昔一幕幕隨著周姑姑的話都湧現出來,仿佛是一道藍紫色的閃電明亮劃過天際,讓她的心頭驟然分明。
周姑姑倏然起身開窗,顏熙目光所及之處,院中的西府海棠一朵一朵,無聲無息的在狂風暴雨中落到地上。
顏熙心頭大震,心血滾滾湧上。
她倏地站起身,疾步向外奔出。
春若不知何時起身了,急忙喚道:“郡主,傘呢?”
顏熙腳步不停也不回眸,隻是揚聲說道“不用了。”拾裙急急奔出。
身後,仿佛是春若和夏芷的驚喜呼喊,“郡主,終於出去了。”
大雨嘩嘩如注,仿佛鞭子抽在身上,一記又一記,微微地疼。
顏熙身上的衣衫全濕透了,粘膩在肌膚上。
雨水迷蒙了她的眼睛,打亂了她的頭發,風雨阻絆著她的腳步,焦雷轟斷了樹頂的枝條。
她卻渾不在意,也不覺得累。
這一生,無論是在深宮梨花如雪的重重回廊,還是在禪房懷抱香煙繚繞的經文佛珠,她的心裏,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義無反顧過。
她奔跑著,像是羽翼上的傷重新長好之後的飛鳥,尋覓著記憶裏那一抹最熟悉的身影,飛奔而去。
他在的地方,就是她方向。
夜雨驚雷,他站在雨中,一襲白衣蕭蕭,恍若自電光中而來。
顏熙的淚,在一瞬間灼熱湧出眼眶。
狂奔數步,徑直撲到他懷裏。
雨水自他棱角分明的臉上滑落。
他緊緊懷抱著她,幾乎不能相信,喃喃道:“顏兒……是你麼?”
顏熙用力點頭,緊緊攬住他的脖子,流淚笑道:“是我。我來了。”
他似乎不相信一般,用力盯著顏熙看了又看。
突然,他一把扯下自己的外裳,披在她身上,氣結道:“你瘋了!下著那麼大的雨,你還跑出來。自己的身子不要了麼!”
顏熙咬著下唇,瞪著他嗚咽道:“明明是你不要自己的身子了,這麼大的雨,瘋了一樣在這裏淋雨!”
他把一把將她拉進懷裏,讓她的頭抵在他的胸口,歎息著道:“我隻是害怕,你走了就再也不見我了!”
趙煜的心跳沉沉入耳,隔著濕透的衣裳,他的溫度暖洋洋傳到顏熙身上。
心中有苦澀的甜濃的好似化不可,她伏在他胸口,低低歎息了一聲。
雨水騰起無數細白的水汽,卻模糊不了他在顏熙眼中的容顏。
顏熙的心意在那一刹那堅定如岩間老鬆。
此生良苦如斯,往事累累紮得她身心俱碎。
然而心灰意冷之中,其實終有什麼是始終沒有放棄他,那顆心一直都在追尋著他。
顏熙仰起頭,瞳眸定定望著他,一字一字道:“即便海角天邊,我的心終是與你相伴!”
夜色濃稠如汁,嘩嘩的雨聲激在萬千樹葉草木之上,衝出濕冷清新的草木清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