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先帝遺旨,任何人不能動他,他隻能這樣一直活在太極殿。
曾有無數次,顏熙甚至發狂一樣的幻想,或者給他一個機會,讓他逃出來,讓他再次忤逆,那樣,就斷沒有再留他的理由。
可是,現在,當一切真的成真了,顏熙的心中卻隻感覺到了寒冷的凝重。
建王狼子野心,能從守衛森嚴的太極殿逃出,已經證明他一定是早早就在蓄謀,或者說,他從未放棄過圖謀。
那麼,他這一次逃出隻怕又將掀起一場腥風血雨。
屆時,他會如何應對?建王既然逃出必然有完全的對策,那麼他會不會……
腦海中一瞬間閃過無數念頭,可是當她想到這裏,卻不由突然愣住了,她被自己的想法嚇到了。
顏熙!你在想什麼?
你是在擔心他嗎!
你竟然這樣癡傻瘋魔了嗎?明明已經千百遍的說過不會再有任何記掛,如今呢?竟然會隻在擔心他的安危!
明眸眨了眨,她強迫自己收回了思緒,冷了冷心神,淡淡說道:“我不過一個無關緊要的人,這等宮闈密事,你不該來告訴我!若無旁的,我該回去了!”
說完轉身帶著凝霜就要離開,其實與其說是轉身急著離開,倒不如說是急著逃走。
心中本能的反應和不由自主的那份擔心讓她深感不安,她害怕,害怕自己的心不由己。
“娘娘……”寒梟再喚一聲,然而顏熙哪裏敢停,她不能也不敢再聽下去,任何與皇宮與趙煜有關的一切,她都不敢觸及。
逃也似的離開靈隱寺,直奔自己的小院而去,一路上凝霜一句話也不敢說。
才剛進殿門,就見柳闌正與青竹低低說著什麼。
顏熙無心他顧,隻是低頭進了院子。
柳闌一見她回來,趕忙伸手拉了一把青竹,轉身迎上去:“娘娘今日回來的好早!”
顏熙隻是嗯了一聲,道:“今日乏的很,我先進屋歇息,午膳就不必叫我了!”
柳闌和青竹一看她臉色不好,隻丟下這句話就匆匆進了屋裏去,一時間麵麵相覷,隻把目光投向了凝霜。
凝霜苦著臉搖搖頭,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兩人會意,隨即誰也不再多言。
這是顏熙自從離宮之後第一次落淚。
她猶自恨著自己的淚,不停的拿手一遍遍的抹去,可是越是抹越是淚水洶湧而出。
最後,她幹脆伏在榻上,任由淚水肆意流淌,濕了錦被,也徹底濕了她的心。
此生,遇見,她就失了心,縱使再怎樣掙紮卻是終究不能挽回。
無論如何,不能再做什麼了,即便擔心,即便牽念,隔著萬千親人的血和家族的恨,他們,早已經站在了永遠不能交集的兩端。
愛並無盡頭,而恨卻這樣輕易被抹殺。
她已經不是他的誰,不能再給他任何安慰,她的生死與他無關,而他的江山,也與她毫不相幹。
收起淚水,眼睛和頭都一陣陣的疼著,顏熙緩緩的移到那個古舊的妝台前,銅鏡中她的容顏並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