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秦業父子也就在自己家裏是專門候著賈家派人來送上學擇日之信。
原來賈寶玉急於要和秦鍾相攜入學,這幾日卻再也顧不得別的,遂趕著時間擇了後日一定去上學:
“後日一早請秦相公到我這裏,會齊了,一同前去。”趕緊打發了人去秦家送信。
臨到他上學去那日的一大早,賈寶玉起來時,襲人早已把他的書筆文物等包好,收拾得停停妥妥的,卻是低頭坐在床沿上好似發悶一般。
見著賈寶玉睡醒來,還隻得服侍他梳洗整裝。賈寶玉見她表情悶悶的,心情似有不好般,便笑著探問她道:
“好姐姐,你怎麼又不自在了?難道是心裏在埋怨我上學去丟下你們,變冷清了不成?”
襲人收拾了心情,笑著回道:“這是那裏話?上學讀書可是件極好的事,不然就會潦倒一輩子的,終究又怎麼樣呢……”
於是賈寶玉柔聲安撫她道:“你放心,出去外頭我自己都會調停妥當的,你們也都別悶死在這屋這院子裏,常和林妹妹寶姐姐一處去頑笑著那才好。”
雖一直在說著話,俱已是穿戴齊備了,襲人催著他去見賈母,賈政,王夫人等。賈寶玉卻並不著急,又還轉去囑咐了晴雯、麝月等幾句,方出去見賈母。
賈母也未免會有幾句囑咐的話,然後去見了王夫人,又出來行至書房中拜見賈政。
偏生這日賈政點卯後回家早了些,正坐在書房中與府內諸位相公清客們喝茶作閑談。
賈寶玉掀簾就進屋,眼睛立即掃過屋裏在座的一幹人等,獨獨不見那謫仙般的白衣人身影,心裏不免感到萬分失望,麵色隨即就顯得沮喪不滿。
賈政在這刻忽見自己兒子進來給自己請安,回說是要上學裏去!於是呆板嚴肅的臉上就露出冷笑道:
“你如果再提‘上學’兩個字,連我也要給羞死了。要依我的話,你竟頑你的去才是正理,仔細別站髒了我這地,靠髒了我的門……”
那一眾清客相公們早就都起身紛紛笑語道:“老世翁又何必如此?今日世兄一去學裏,憑他的才華和天賦,不過三二年就可顯身成名的,斷不似往年仍作那小孩兒之態了。這看著天色也不早了,世兄竟快請了罷。”
話是這麼說著,便有兩個年老懂臉色的門客趕緊攜了賈寶玉出去,算及時解了他的困。
哪能想到不過是給自己老子請個安,再向他彙報一下就要去上學這個事而已,竟會遭到自己爹爹的一頓好訓。
非但是被訓斥了,甚至還被他莫名其妙地搶白了一頓,賈寶玉內心裏當然是很不痛快的。
於是心頭就懷著這份源自他老子的不服氣離開了賈政處,才又來至賈母這邊。
秦鍾早就來候著他了,賈母這時正和他說著話兒呢,於是二人在見過後,一起躬身辭別了賈母。
但賈寶玉這刻忽然想起還沒有辭別林黛玉呢,於是就讓秦鍾再等一會,他才又忙慌慌地行至黛玉的房中來作辭別。
而這個時候的林黛玉身穿茜色衫兒,紫色弓鞋,黛綠的羅襪,月白色的褲兒,腰間束著一條粉紅色的汗巾,肩上卻搭著一鬆羅色的披風,才在窗下對鏡理妝梳頭呢!
忽聽到賈寶玉進來向自己作辭別,說是今日要上學去,心裏不覺就感到有些好笑,於是就笑說道:
“好,你這一去學裏,可定是要‘蟾宮折桂’了,那我不能送你了。”
而賈寶玉的心情,因為看到林妹妹彎了那小小的櫻桃,白生生的臉兒上綻露迷人笑容,在這刻也已經變得好點兒,於是就湊上前去厚著臉皮的說道:
“好妹妹,一定要等我下了學再用晚膳啊,還有那胭脂膏子也一定要等我回來再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