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依然是雪花並著寒涼之氣在翩飛,而室內則是茶香渺渺,熱氣混著水汽嫋嫋
其實妙玉一直都認為在這個賈府裏麵呢,也就是因銜玉而誕才彰顯不凡的賈寶玉,還算能入自己眼,可以泛泛的接觸一下的。
沒想到他今天不但來櫳翠庵向自己討要一支紅梅,更是帶了一個宛若謫仙的男子,一個居然憐憫花開短暫,悠然葬花的俊美男子,而且還是善於品茶論茶的男子!
這當即就令得這一慣待人清冷的妙玉,像是遇到了自己的知己一般,一掃那種拒人千裏之外的冷漠和不屑。
而是破天荒的對人熱情起來,巴不得把自己的那些珍品茶葉都悉數獻出,讓他逐一品嚐才好。
這刻又見妙玉另外拿出了兩隻杯來;一個旁邊有一耳,杯上鎸著:“分瓜瓟斝”三個隸字,後有一行小真字是“晉王愷珍玩”,又有“宋元豐五年四月眉山蘇軾見於秘府”一行小字。
妙玉便斟了一斝,遞與李尋歡。那一個形似缽而小,也有三個垂珠篆字,鎸著“點犀喬”。妙玉斟了一喬與賈寶玉。
李尋歡小心恭謹地接過,然後在仔細觀摩自己手上的那隻耳杯,知道這可是精致之物,看來應該是蘇東坡曾經用過的!那此物當真更是珍貴了,今日拿它出來待客可見這道姑對自己的重視。
心裏自是在唏噓此杯具的名貴,然後就見到那道姑這次泡的是鐵觀音,茶所釋放出的蘭香獨特!
他其實在平日間挺喜歡這帶有蘭花香氣之茶的,但礙於喝多了有些傷脾胃,所以也很克製於它。
不過此刻這鐵觀音飲來卻相當的令他感到驚豔;該茶所具有的蘭花香型不再飄散,而是很厚實濃鬱,茶湯也非常滑瀲,估計應該是用雪水所泡!
妙玉含笑斟茶然後娓娓道來:
“先生果然高人!這是五年前我在玄墓蟠香寺住著時,收的梅花上的雪,共得了那一鬼臉青的花甕一甕,但總舍不得吃,一直埋在地下。到今年夏天才開了來,我也隻吃過一回,這是第二回了!您這都能品出來,著實令人欽佩不已。”
李尋歡聽到她這麼不住地誇讚,臉上很掛不住,不禁解釋道:“哪是什麼高人,莫要再讚!其實也就是好這口香的一個俗物而已。妙玉師父千萬莫要抬高了在下。”
“能貪這茶香之雅的怎可能是俗人?必定能與天、與宇宙、與自然達到了和諧的高人!李先生太過於謙遜了。”
妙玉說著話,已經是把一晶瑩的水晶玻璃杯放置在他們麵前,裏麵隨著熱水的高低衝泡,一針針的茶葉像是在跳舞一般,上下起伏聯翩,非常優美,西湖龍井要這樣子的喝才是美、才算妙!
如此般,喝兩口就換一種茶,換上一種器皿!這的確是在品茶呀,講究的也正是每一種茶需不同的水,不同的火候,甚至還需不同的器皿匹配……
妙玉這刻已經把一個小銅甌置於炭火上,然後放了普洱茶入裏,瞬時翻烤,待茶葉出來香氣後,就注沸水入銅甌,煮得片刻後,卻是將紅如波斯葡萄酒的普洱茶水裝在一個精致的陶杯裏,同時說道:
“這是經年藏的普洱茶,養胃最好,可緩解一下適才那些茶的鮮澀。”
賈寶玉也在一旁學著李尋歡如那般的品茶,他並沒有搭腔,但到聽他二人之間關於茶、水、器皿的交談,方才覺得這世間果然什麼都不簡單,連喝個茶都有這麼多的門道和講究在裏麵!
而那妙玉在今日也實屬反常,擯棄了平日間的那般清冷孤高,仿若小孩子一般的,就想要自己所有的寶貝都獻出來亮亮才好……
雖然在心裏很有些舍不得這好茶、好景、好清靜之地,但是已經容不得李尋歡和賈寶玉二人再流連於此了。
趕緊折了一支開豔麗的紅梅,在妙玉晶瑩的眼光相送中踏上了歸程,但是她卻把自己的目光鎖定在了那紅白色相間的挺拔背影上,久久不願移開。
這個男人於妙玉而言更像是一個旖旎多姿的夢,是那隱半風殘雪浸梅的透骨冷香,令她深深欽佩和陶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