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便道:“既然你插簪她都受了,想來去求就許的。倒是聘禮,怕姑太太有些為難。英華,你去開地字號箱,把那個紅錦緞包的匣子抱來。”
英華答應著,喊了一個丫頭搭手,把那個匣子抱來。柳氏就解開包裹,露出裏頭一個方方正正、黃銅包角的細木匣來,把三個抽屜都拉開,指著滿滿三抽屜金簪子玉簪子金鐲子金耳墜笑道:“姑太太給我外甥媳婦挑副頭麵罷。”
王氏哪裏肯,再三的強她,也隻挑了一根小小的金簪,一對細細的金鐲子,死也不再拿。
柳氏看王氏如此,替她心酸,越發不肯薄待她,叫英華尋個拜匣來,親自在裏頭墊了絲絮,又鋪上一塊紅絲帕,把簪子和手鐲擱進去,又放進去一對紅寶石戒指,一對玉頭金簪,一對鑲珠嵌寶的金耳墜,一個配綠玉鎖片的金項圈,把匣蓋合上又拿塊舊帕子包起,硬塞到王氏手裏,笑道:“這個是給文才娘子的,姑太太先替她收著罷。若是再不收,就是嫌我送的少了。提親的事我必和你二哥商量,姑太太把文才外甥的八字留下,嫂子明日一定使人給你回信。”
這幾樣物事也值一百七八十兩銀子,再添一二十兩銀的使用,就能備一個體麵聘禮。王氏情知自家是備不起的,為了兒子婚事體麵,到底收了。柳氏就使個婆子送她家去。
王翰林在前頭留被打的幾個孩子和人家老子吃飯,請了李知府來陪,又把兒子和學生都喊去,大家坐了兩桌吃酒說話到半夜,到底化幹戈為玉帛,耀宗幾個約他們明日來文會,才盡興而散。
柳氏晚上和王翰林說知姑太太想求李家表小姐做兒媳婦,王翰林搖頭道:“才見得一兩麵,就說人家是好兒婦,結親豈能這般兒戲。”
柳氏笑道:“連簪都插了,若是不去提親,不是為難人家女孩兒嗎?”
插了簪又不去提親,言而無信還有誰肯把女孩兒嫁給文才?王翰林這這這這了半日,拿這個妹子實是無法,隻得應了,一夜無話。第二日早飯後換了新衣,到李家和陳大舅提親。
張家雖窮,翰林舅舅卻不窮。又是翰林舅舅親自來提親,將來少不得拉扯小兩口。這門親實是結得,陳大舅連文才長的什麼樣都不曉得,便一口答應,就請李知府和王翰林做媒人寫了婚書,把淑琴許給文才。
表小姐們聽說張公子的翰林舅舅來提親,俱都替淑琴高興,再打聽得已婚書都寫了,大家都恭喜她道:“我們還沒著落呢,你居然第一個嫁出去了。”
淑琴未許人家時,極是想尋個好夫婿。許了人家,她反思量多了,姐妹們喊她出去耍,抵死都不肯。
芳歌來請了三四次,她都不肯和姐妹們同去,隻得由她。大家出來,站在後門等候英華。英華打後頭走時,偏被懷翠纏住了,隻得帶著她同往。
果然鎮口大樹底下有一處拿屏風圍住。李家管家看見自家小姐,就把屏風移開讓大家進去。
卻是六七架大屏風圈住了兩張圓桌並一張方桌。圓桌是給小姐們坐的,方桌上堆著筆墨諸物並英華和李知遠兩個準備好的字謎紙條和幾大捆細麻繩,地下還放著一個大箱,想來這是不能讓人先曉得的彩頭。表小姐們被淑琴的成功激起了鬥誌,大家圍坐在一張圓桌邊,俱都磨拳擦掌,打點精神要尋個好女婿。文會是王李兩家合辦的,英華便拉著芳歌站在方桌邊查看紙墨諸物可中使。
懷翠不姓陳,無人理她,她獨據一張大圓桌,坐了一會實是無趣,信步出來,卻見趙十二悶悶的坐在一張椅上發呆,她便走過去,笑道:“趙公子,奴昨日讀書,實是有一句不明白……”
趙十二皺眉看看她,站起來走到另一邊坐,一臉的不耐煩。懷翠羞的粉麵通紅,臊眉答眼回來,惱的用力扯帕子。
卻見張文才白麵上頂著一對黑眼圈,搖搖晃晃過來,守在屏風外的家人攔他,他卻哭了,隔著屏風喊:“表妹,我對不起你。”
張文才當著這許多人的麵這樣喊,置英華於何地?又置才和他訂親的陳小姐於何地?英華惱的要死,眼圈兒都紅了,哆哆嗦嗦挽袖子要出去。芳歌死死拉住她的胳膊,小聲道:“莫出去,人家哪曉得裏頭有幾個是他表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