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少爺冷笑兩聲,鄙夷的說:“幾個侍婢罷了,仗著五姨寵她們,就在我麵前做威做福,狗眼看人低!”
便是這兩個待婢,能當大宅一小半的家呢。席五郎苦笑不已,賢少爺不走,他也不敢就走,生怕賢少爺的少爺脾氣發作去敲後院的門跟人家鬧,隻能攔在院門前,好言勸他。
賢少爺站在廊上嘟囔了幾句,麵上猶帶著憤憤不平之色,看席五郎已是麵色如常,不由冷笑道:“咱們堂堂七尺男兒,不過是家裏窮了些,憑什麼要看使女臉色。五郎,你也有心科舉,為何不辭了這個破管事,潛心向學。咱們今科考中,也叫這起人瞧瞧咱們的本事。”
哥哥哎,說你今年必得高中是客氣話有沒有?
三十多歲能考中還是青年進士有沒有?
四十歲的大叔進士還會被榜下捉婿有沒有?
考了一輩子連胡子都考白了還考不上的老爺爺他老席家還有好幾位有沒有?
席五郎按下悲愴的進士進取之心,嗬嗬幹笑了幾聲,道:“賢世兄,從哪個門走原是小事,你的正事要緊。咱們還是快走吧,五姨還在書房等我們呢。”扯著他朝外頭走。
英華回家重新梳妝。小海棠隻說清小姐也在五姨院裏,不肯讓人家小瞧她家小姐,嚷著開箱子取新衣。紅棗也說做客比不得在自家隨意,也說當穿新衣,真個把幾隻衣箱都打開了,要與二小姐挑衣裳。英華在心裏估量大伯的孝她還得穿三四個月,挑了件白紗衫和月白馬麵裙,示意紅棗把顏色衣裳收回去。
夕陽的餘暉從西邊窗戶照進來,衣箱裏頭就有個什麼東西明晃晃的晃人眼。小海棠站在衣箱邊手快,撿出來一副小巧精致的銀釘薄牛皮護腰,笑道:“這個是幾時得的?這上頭釘的幾個銀獅子打的真好。”
紅棗伸頭看了一眼,道:“這個是前年春天秦國夫人與咱們小姐的,隻怕小了。”接過來就替小姐試圍,不曾想搭扣輕輕就扣上了。
英華呼氣吸氣,居然不太緊,高高興興道:“不小呢,看來腰沒長粗。”把護腰理一理,道:“就係這個罷。”說著就把兩個袖子卷到胳膊肘上了。她的頭發還沒有幹透,不好挽髻扣冠,鬆鬆梳了個墜馬髻。紅棗因二小姐衣裳都穿好了,忙丟下手裏的衣裳,在妝盒裏挑了根長流蘇的銀珠釵插在小姐髻上,又在她鬢邊簪了一小排白茉莉花兒。
英華在京城家常也就是這樣妝扮,連鏡子都懶得再照,對小海棠招招手就朝外頭走。走到門口小石榴又跟上來,小海棠看一看茶水房門口還坐著幾個從富春來的媽媽,看到二小姐出來她們都站起來了,不由止步笑道:“二小姐,咱們從正門走,照正經出門的規矩,還要兩位媽媽跟著。”
英華想一想也是,要做規矩就把規矩做足了,就對那兩個跟著出門的媽媽子點點頭,帶著四個隨從,從清槐居大門出來,繞了好大一截路繞到楓影堂大門口站定,示意小海棠去敲門。
楓影堂的院門是半掩的。門裏邊一條長凳上坐著兩個守門的大丫頭,那兩個大丫頭都是認得小海棠的,看到人忙站起來了,一個招呼小海棠,一個朝外頭看了一眼看到英華,笑著接出來道:“小小姐怎麼從前頭來了?”
英華笑一笑,道:“閑著沒事,正好在園子裏走走。五姨現在在做什麼?”
“在書房和賢少爺說話呢。”那個大丫頭笑嘻嘻把英華引到書房門口,早有站在門邊的小丫頭束起珠簾,脆聲喊:“英華小小姐來了。”
賢少爺雖然不招人喜歡,到底是兩姨表兄妹,無須回避。英華笑盈盈跨過門檻,喊:“五姨,賢表兄。”卻見賢少爺身邊一個陌生青年愣愣看著她,就對著賢少爺微微福了一福,轉到屏風後頭去了。
英華施禮、回避,全是女孩兒見到陌生男子行事尊重的意思。然落到賢少爺眼裏,那笑盈盈的眼睛和那朝他的一福,都飽含著少女深深的情誼,繞到屏風後頭就成了水蓮花不勝涼風的嬌羞。和方才荷塘邊的瀟灑隨意比,這一回表妹分明是著意妝飾過才來見他的麼。看她腰身,多麼的窈窕,看她的打扮,多麼的嬌俏,看她的眉眼,多麼的深情,賢少爺頓時便覺得這個表妹是對他一見傾心了,本來下垮的兩個嘴角涮一下就彎上去了,美的跟做美夢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