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娘愣了一下,呸道:“你什麼意思?”
“我爺爺辦起來的書院,那時可沒有我爹一年寄幾千兩銀子給書院花用。爺爺他老人家攢下了好大一份家當,不是嗎?”英華對著扶大伯娘的那婦人調皮的笑一笑,“到大伯手裏,怎麼就虧錢了呢?這個話大伯娘你也隻好哄一哄不會看帳的傻子。咱們不如把書院的帳都提出來對一對,看看這個錢到底是不是真虧!來,人把我娘留下的帳本亮出來給大伯娘看看!”兩個管家挑著一個大抬箱過來,裏頭幾十本帳磊成小山。
王家這水,好深哪。連王耀芬的嶽父都頗覺英華的話可信,圍觀的外地商人們,沒得顧忌,有些還存心要討顯然在柳家說話算數的英華小姐喜歡,議論的聲音就不小了。
“是喲,年年送幾千兩銀回家,還要說他家欺心。翰林有數的清貴,一年能有二千兩到手,就是極有出息了。”這是對京官收入比較了解的。
“老子手裏賺錢的書院,到兒子手裏少賺錢不賺錢都說不過去,一年幾千兩的朝裏頭賠錢!哄誰呢這是。”這是就事論事的。
“典出去的田地分家都不提,欺心!”這是說話公道的。
大家嗡嗡嗡,說的熱鬧極了。話題有一部分轉移到王耀芬的嶽父身上。做生意的人最怕什麼,不怕人家罵他倒買倒賣生意精,最介意人家疑他人品,說他不誠實。若是這群客商的話傳揚開來,他在清涼山還有的混嗎?他老人家被人說的麵色如土,一咬牙,喝道:“親家母,你隻說二房翰林兄弟如何不好,翰林二叔年年送銀子這些話,為何不對我說!”走到了幾步,他下定狠心,還喊:“王耀芬你這個騙子,我怎麼把女兒嫁你,我要退親!”
柳家大宅內外一片哄笑,英華看著那人的背影,冷靜的對左右說:“挑撥離間又背棄盟友,記下那人的名字,咱們柳家在清涼山不和他做生意。”
人堆裏頭立刻有個管事大聲把前嶽父的姓名,家鄉,至親的名字報一報,喊:“黑名單第一百二十一號,都記住嘍!”
柳宅大門前後出入的柳家管事齊聲應和:“記住啦,不做他生意!”
英華笑眯眯盯著扶著大伯娘的婦人,也不說話。那個婦人臉色越來越難看,扛了一會扛不住,大聲道:“我是王耀芬雇來的,我什麼都不知道,說的話都是他教我說的。”說完把大伯娘的胳膊朝外一推,也掉頭就跑。
狗腿管事湊過來,英華微笑著搖搖頭,道:“聽她說話是富春鄉親,不過是為錢,就不要理她了。”
一轉眼,友軍起義的起義,撤離的撤離,隻剩大伯娘孤軍奮戰。大伯娘按著胸口猛喘氣下,朝後一倒。柳家管家手快,早就伸手在她身後,半空中就把她撈起來了。
先前杏仁怕英華不舒服請來的郎中其實早就到了,人堆裏看半天的熱鬧,一看見他有機會上場,忙喊讓讓擠進去,撩袖子給老太太翻眼皮,掐虎口,說:“沒事沒事,大家讓讓,想是方才圍的人太多不透氣,老太太身體好著哪。”
大伯娘方才是裝的,這回真被氣著了,兩眼一翻身體一挺,真暈過去了。郎中搖搖頭,老太太身體不錯,暈一暈沒要緊。揚聲問:“老人家的兒女在不在?”
英華皺眉,道:“別喊了,我大伯娘三個兒子,分家的時候偏心,家當都是耀芬堂兄一個人的,那兩位堂兄雖然良心好,一個去杭州趁生活,一個去了京城,來不了。這時候耀芬堂兄怎麼會來?大伯娘醒來怕是還要惱我跟她清三十年的舊帳,看見我再暈如何是好?我也不敢管她,使個人去請族長來吧。”
王氏家族絕大部分人家的地都是祖傳的,這幾十年發家的除了王翰林一房,也隻有少數幾個,那幾個會劃拉錢的跟族親們走的也不是很近,不消操心管他們。族長正興興頭在新鎮看蓋王家祠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