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後的宜春城,太陽當空,暖意盎然。車子輕快地駛在通往明月山的公路上,沿途,但見田野裏一片肅殺,唯見堆若房舍的圓圓稻草垛。公路旁的農舍前,老人安詳地曬著太陽,肥壯的家犬,睜著雙眼,看著一掠而過的汽車。嫋嫋炊煙,在空中飄逸,串串幹紅辣椒掛在門柱上,農曆年關已近,農家人也在恣意享受著豐收年景後的愉悅。
山區的氣溫比起城裏,低了許多。太陽不知何時藏匿在厚厚的雲層中,天色也顯得陰沉。殘雪突然躍入眼簾。但見遠處的山崖峭壁,近處的屋頂樹椏,白色耀眼。車進深山,到達明月山的大門前,舉目四望,到處白茫茫。啊,城內豔陽天,山中積雪深。心中難免一番驚歎,這倒是進山之前始料未及的。頓時,又感到雪遊明月山,定當別有情趣。
大雪裹山,雪中的明月山是一幅怎樣的圖畫?
踏著厚厚的積雪,一踩下去,陷出一個深深的腳印。抓起一把白雪,冰涼。揉成一團,奮力向遠擲去,擊中翠竹之葉,伴著山風,葉上積雪飄飄灑灑落下來。往日的麻石台階,覆蓋在上的白雪已凍成冰狀。古語雲:蜀道難。此時此景,應改為“雪道難,難於上青天”了。
但是,探明月雪景的好奇心,使人頓生勇氣。顧不得山高路遠,冰天雪地,步步前行。大雪掩山,人跡罕至。更感山空雪重,寒意襲人。
路旁的小溪,已失去往日喧嘩,依然明澈。溪中頑石,錯亂地阻著溪水,將溪流分割成團團靜水。身邊的青竹,在寒風中抖索,不時雪花灑脫。遙望高山間,往日的飛瀑,紫煙消弭,隻化作一根長長的冰淩,掛在山的縫隙。環顧四周,靜寂安謐。山花不開鳥不語,瀑布不飛溪不流。唯有雪,將明月山裹得白茫茫一片真潔淨。
在雪地台階上前行,人似乎一下變成老者,步步顫巍巍。山高路陡,蜿蜒入林海。心中警告自己,小心冰滑,誰知一不留神,就滑個趔趄。幸虧同行攙住,才免於倒地。真是“來深山,賞雪景;不小心,嘴啃雪”。這時,隻見一個小姑娘穿著火紅的滑雪衫,站在雪地。她身邊有一捆稻草,還有一些拐杖。她用方言吆喝著。原來,她用稻草搓成草繩,綁在鞋底就可防滑,再加上拐杖,人就多了一條“腿”,行走在冰雪封凍的山路上,就不怕滑倒了。隻見她熟練地搓著草繩,又將草繩迅疾綁在人的鞋底,賺取一元錢。她的手背上,有鮮紅的凍瘡,手指宛若胡蘿卜。為了賺取幾個錢,她卻絲毫不在意自己寒冷。隻見她晶瑩的大眼睛,長長的睫毛上凝著被嘴裏嗬出來的熱氣而化成的細珠。“可憐身上衣正單,心憂炭賤願天寒。”此刻,她與賣炭翁的心境,如同一轍吧?隻願將身邊的稻草都搓成草繩,隨著遊人的腳步,走進深山。
當回眸小姑娘時,隻覺得她那身赤紅的衣裳,在白色的世界裏,分外奪目。山裏的孩子,樸素無華,有一股令人欽佩的吃苦精神。
到達纜車站,因為遊人寥寥,纜車隻在鐵索下空晃。走向平台,極目眺望,明月山千峰深壑,萬木秀林,盡收眼底。白雪點綴在山頭樹海,山風陣陣,撩人情懷。雪遊明月山,看不見春光,悟不到夏韻,賞不到秋色,隻留下白色裹深山和山中小徑賣草繩的紅女孩的記憶。
明月山深處,有仰山古寺,有南方鐵杉,有七彩溪水,有高山草甸,有神奇動物。隻因大雪封山,路遠難行,這一切都寄於夢中探幽了。 “莫以宜春遠,江山多勝遊。”明月山,待到山花爛漫時,有緣再相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