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先生!趁著菜熱,您快喝一杯吧。”誠兒指了指小炕桌上熱氣騰騰的四盤菜肴和亮光閃閃的一隻酒杯、一個酒壺說。話音裏充滿愉快,神色中充滿自豪。他終於將憋在心裏的話傾訴在孫先生的麵前,就愉快起來了。他見蒙在鼓裏的孫先生終於明白過來,便讓廚房特意備了一壺酒,因此他很自豪。
孫伯靈坐在炕上沒有反應,好像沒有聽見,一聲不吭,兩眼發直。誠兒瞧著,覺得他還在生氣,又勸道:“孫先生,您別想那些事啦,您就往寬裏想。”
孫伯靈還是不言語。誠兒就用手推他:“孫先生,快喝!”
“好啊!哈哈哈……”孫伯靈突然扭頭,大笑起來。
“孫先生,您怎麼了?”誠兒見狀,怪害怕的。
“好大膽!你拿毒酒害我,當我不知道?哈哈哈……”
“孫先生!”誠兒又急又怕,拚命搖著他的膀子,“誰拿毒酒害您了?您這是怎麼了?”
孫伯靈一臉怒氣,把拳頭舉得高高的,把誠兒嚇得退了幾步。
“哈哈哈!我看你往哪兒跑!”孫伯靈笑著,一伸手抄起酒壺,望著誠兒的方向扔了過去。但卻不是往腦袋上打,而是打得很高,誠兒一抱腦袋“哎喲”一聲,同時酒壺也“啪嚓”響了一聲,扔在門框上摔碎了,酒流了一地。
孫伯靈回過頭來,又一伸手,將床頭間那些竹簡,連寫好了的帶沒寫的,一把抄起,全都扔進了床邊的炭火盆裏,立時“呼呼”地就燒了起來。孫伯靈的計策是很絕的,這些竹簡當然要燒,讓你龐涓連一個字兒也不能得了去!
“咣當”又是一聲,誠兒猛回頭,見孫伯靈將那炕桌從床上掀到了地上。他的長發整個兒披散開來,身子歪倒在床沿,往外一翻,“咕嚕”就翻到了地上,連菜帶飯,連湯帶酒,弄了一身。他又抓起那菜呀飯呀的一抹臉,又笑又叫:“哈哈哈……誠兒,誠兒啊!好……好孩子呀,快快去喊龐軍師,我們兄……兄弟倆一同飲酒,哈哈哈……”
誠兒嚇得大哭,高聲喊道:“了不得啦!孫先生瘋啦,快來人呀!孫先生瘋啦,快來人呀!”他一麵喊一麵跑,一直往龐軍師府上去了。一進前院,他更是吊起嗓子喊道:“軍師爺,軍師爺!了不得啦,孫先生瘋啦!軍師爺,了不得啦!……”連喊帶跑地又進了後院的門。
龐涓剛剛吃完晚飯,一聽誠兒喊“孫先生瘋啦”,大吃一驚,又很奇怪,便趕緊從屋裏出來,高聲問道:“誠兒!你喊什麼?孫先生瘋啦?”
誠兒跑到龐涓跟前,一連聲地說了孫伯靈剛才的情況。龐涓聽到已經寫好的竹簡又被孫伯靈扔到炭火盆裏燒了,氣得牙齒都咬得咯吱作響,又問道:“昨天我跟你說話之後,你回去跟孫先生說什麼來著?”
“軍師爺,我什麼也沒有說!”誠兒顯出真誠的樣子,目光直直地盯著龐涓。
“我不信!”龐涓眼睛瞪成銅鈴,閃出兩道凶光,也直直地盯著誠兒,“孫先生為什麼早也不瘋,晚也不瘋,偏偏是在我跟你說話之後瘋了?肯定是你跟他說了什麼了。還不給我說實話!”
“我可是什麼也沒說呀!”誠兒急得流下了眼淚。
龐涓見逼不出誠兒什麼話,料他這麼一個孩子,又不知就裏,也不至於會說出什麼,便眼睛一轉,收起那兩道凶光,換上溫和的臉色說:“你看孫先生是真瘋還是假瘋?”
誠兒的緊張仍然不減,依然抹著眼淚,無限委屈地說:“軍師爺,您要不信,就自己瞧瞧去!”
“來人!”龐涓立即喊了一聲,來了四個當差的,擁著龐涓,誠兒隨後,來到書館。一進後院,就聽屋裏傳出了孫伯靈拍手唱歌的聲音:
嘭嘭嚓呀鏘鏘咚!鬼穀山上在練兵。
擺八陣的是黃帝,占八卦的是周公。
咚鏘鏘呀嘭嘭嚓,天下分錯如亂麻。
黑為白喲鳳為雞,虎任狗欺落平沙。
嘭嘭嚓呀鏘鏘咚,咚鏘鏘呀嘭嘭嚓!
龐涓細聽了,頓覺毛骨悚然。孫伯靈唱的這字字句句,他都能悟其意,他自下鬼穀山後的所作所為,都被這寥寥數語戳穿。“嘭嘭嚓”、“鏘鏘咚”,聲聲如鼓似雷,把他的耳朵都要震破了;“咚鏘鏘”、“嘭嘭嚓”,字字如鏢似箭,把他的心都要射穿了。
孫伯靈唱罷一遍,便放聲大笑,笑得累了,重新再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