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四年八月一日,我終於找到了黃磊和他母親。作為一個暑期打工的學生,我寧願去麥當勞打工掙兩個辛苦錢,也懶得幹這種拆散人家骨肉的缺德事。可是沒辦法,手氣不好願賭服輸,回收靈骨的事兒落到了我頭上。我找了他們半個月了,他們似乎總在搬家,幸好還是被我找到了,黃磊母子倆就現在就住在我隔壁房間,我打算明天去探探情況,盡早幹完活就能回家了。我好想念華媽媽燒的菜啊,一篤鮮,紅燒蹄膀,還有毛血旺,饞死我了。

放下筆,程譽擦掉嘴邊的口水,關上了日記本。心道不能再寫下去了,最近吃得太素,總是想起家裏的好菜,連寫個日記都忍不住報菜名,勾得自己口水橫流的。趕緊洗洗睡了吧,明天好幹活。

他起身鋪床,鼻息間滿是潮濕的黴味兒,散開被褥的時候他甚至在床頭邊的牆壁上發現一大塊黑黴,實在倒胃口。可是沒辦法,這裏就是個路邊旅館,一晚上才80元,不能對這裏的衛生條件要求太高。

打開行李取出洗漱用品,程譽又猶豫了一下。他記得這裏廁所是公用的,氨水味兒竄過整條走廊他不開門都聞得到,內部的衛生狀況實在不敢恭維。算了,今天晚上就講究一下吧。拉上拉鏈,程譽把包扔到床頭當枕頭。

剛要躺下,門被敲響了,外頭服務員喊著:“先生,找您零錢。”程譽這才想起剛才櫃台上給她一張紅皮。平時都刷信用卡,他錢包裏隻有三張紅皮應急用,沒想到小旅館裏不能刷卡這才派上了用場。20元零錢他根本不放在眼裏,剛想說給她當小費,忽然想起什麼,開門了。

在濃重刺鼻的氣味裏努力對著姑娘露出親切笑容,程譽接過零錢:“謝謝,麻煩你專門跑一趟了。”

“沒,沒關係,應該的。”微胖的年輕女孩臉紅地仰視程譽的臉,神色迷離。

程譽知道自己的樣貌長得不錯,跟電視裏的男神有的一拚,不過他對人的外表沒啥感覺,也沒追求。不過是為了工作便利,對著鏡子練出一張眯眼露齒的勾人笑臉,偶爾放放電。

“有件事我想向你打聽下可以嗎?”程譽用低沉的聲音輕柔問道。

“當然。”女孩已經被迷得神魂顛倒,壓根不記得什麼住宿人員保密守則。

程譽指著旁邊那扇門問:“隔壁住著的是什麼人?我剛才好像聽到很奇怪的聲音。”

女孩眨眨眼,略回神說:“奇怪的聲音?是一個老太太和他的兒子,他兒子好像得了重病,你聽到的大概是咳嗽聲吧。”

“是嗎,生病啊。”

女孩皺著眉頭回想說:“是啊,應該是病了。不然哪有人三伏天裹著被子的,我看看都快熱死了。他們來投宿的時候我還特地問了一聲,老太太堅持說隻是小毛病,我怎麼看都不像。坐在輪椅上一聲不吭的,千萬不要是什麼傳染病哦。”她絮絮叨叨地描述入住時的一些細節,程譽聽得很入神。自己說話被人仔細傾聽,女孩說得更起勁。

“他們是昨天來的,我本想借著給他們水瓶加水,再去看看他兒子究竟得的什麼病,萬一真是傳染病,不方便留在我們旅館的呀,其他客人被傳染了我們承擔不起這個責任的。結果你猜怎麼著,他媽媽根本不讓我進門,隻開了條門縫讓我把水瓶遞進去,看起來很詭異的。”女孩托著自己的臉害怕地述說著。

程譽問:“那你始終沒能看到他兒子長相?”

“沒呀。他們把自己關在房間裏沒出來過,飯都不吃。”女孩抬眼見程譽皺眉深思,以為他擔心自己被傳染,著急地解釋:“如果你不放心,我給你換個房間好不好,離他們遠一點。”

程譽笑著連連搖手:“不用不用,這裏挺好的,謝謝你,我困了去睡覺了,明天見?”

“明天見。”女孩失落地道別,程譽已經把門關上了。趴在門板上聽到她腳步聲遠去,再次開門,敲響了隔壁母子的房門。

“誰,我不需要熱水了。”房內女人拒絕開門,程譽又敲了幾下,終於聽到衣物摩擦聲和漸近的腳步聲。程譽退後一步,看著門慢慢被打開,露出女人掛著厚重眼袋的半邊臉,停住了。

女人看到程譽,先是皺了下眉頭,握緊門把手問:“你是誰?有事嗎?”

程譽笑容燦爛,微微鞠躬,禮貌道:“阿姨你好,我是馮先生委托來幫您兒子檢查身體的,能先開個門讓我進去嗎?”

程譽自譽為少婦殺手的笑容非但沒能捕獲她的心,反而露出了極度驚恐的表情,她抖著嘴唇問:“馮家雙派來的?”

“對。”話音未落,房門嘭地一聲被大力甩上了。程譽摸摸險些被夾到的鼻子,暗說至於嗎,聽到名字這麼大反應,又不是見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