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將軍垂著眸子，歎了口氣，道，“你是自己查，還是拿幹爹的資料？”
“阿梓想自己查。”康將軍問得直接，殷妍梓應得爽快。
她喜歡這樣，兩人把心裏想說的話擺在桌麵上談，懷疑也好，顧慮也好，防備也好，說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殷妍梓眨了眨眼，從內心來說，她是希望康將軍真的如他所言那般，有不得已的苦衷，不是殺害她父親的幫凶之一。她明明白白地告訴康將軍她在查父親的事，在查康將軍的底，她不怕康將軍從中作梗。
不是自負，而是她知道，康將軍自己心裏也清楚，她要查的東西，他們攔不住，也改變不了。
殷妍梓心裏也明白，自己是在做一場豪賭，情感終究戰勝了她的理智，她在賭，康將軍是站在她這邊的。
想到這裏，殷妍梓嘲諷地笑了。
活了兩世，她還是不能做到心狠手辣，還是輕易被那點所謂的“親情”牽絆著。
希望這次，她……能活著。
殷妍梓抽了抽鼻子，換上小女孩的嬌嗔，對康將軍說道，“幹爹，你從宣城給阿梓帶了什麼好東西。”
康將軍眼神閃了閃，從抽屜拿出一個檀木錦盒，遞到殷妍梓麵前，說道，“這是殷侯爺當年放在宣城的，上麵的火漆印阿梓應該認識。”
殷妍梓心裏一凜，朝錦盒看了一眼，熟悉的印記，是他們忠勇侯府特有的徽記。她眼睛微眯，掃了一眼印記的末端，確認那處外人不知道的暗印還在後，確定手裏的錦盒確實是父親當年留下的。
抬頭，她狐疑地看著康將軍。
康將軍解釋道，“殷侯爺當年囑咐過我，等你與卓淩有能力保護自己的時候，就把這個錦盒給你，幹爹也很想知道裏麵是什麼。”
康將軍故意眨巴著眼看著殷妍梓。
殷妍梓衝他做了個鬼臉，小心翼翼地將錦盒收了起來。
“阿梓，”康將軍突然神色嚴肅地說道，“不管你想做什麼，都要記得，安全是最重要的，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活著，才是查出真相，複仇的前提。你信不過幹爹，不願找幹爹幫忙，幹爹能理解，殷侯爺的親信都還在，你可以找你信得過的人幫忙，斷不可一個人朝前衝，明白嗎？”
殷妍梓垂著眸子，半晌，終於點了點頭。
看著殷妍梓朝外走去的背影，康子遷雙手背在身後，重重地歎了口氣，“侯爺，當初我們的決定，是不是錯了？”
殷妍梓與百裏子彥陪著伍秀霞又坐了一會兒，才在康柏南的陪同下，出了康府。
“阿梓……”康柏南欲言又止地看著殷妍梓。
殷妍梓歪著腦袋，眨巴著眼，問道，“南哥哥可是有事？”
“我……”康柏南張了張嘴，卻無法說出一路上醞釀了千百萬次的話。
殷妍梓笑了笑，走到康柏南身邊說道，“南哥哥，不管怎樣，你都是與阿梓和大哥一起長大的鄰家哥哥，更是阿梓的幹哥哥，阿梓家裏的事，南哥哥都知道，所以阿梓要做什麼，南哥哥也知道。如果……真是阿梓與南哥哥想的那樣，阿梓……”
殷妍梓垂著眸子歎了口氣，再抬頭時，小臉上是康柏南從沒看到過的蕭索。
“阿梓現在還沒想過會怎麼做，阿梓隻想告訴南哥哥，要是，到時阿梓做了萬惡不赦的事，阿梓不奢望南哥哥能理解，也不希望南哥哥會手下留情。到時，南哥哥要對阿梓做什麼，阿梓都理解。有些事，很久以前就發生了，我們無力去改變，既然這樣，那就接受命運的安排，我們都不再是莊子上那無憂無慮的孩子，我們每個人的肩上都有自己的使命和責任，為了家族，為了生存……”
殷妍梓神情淡漠地看著麵無表情的康柏南，他們……再也回不去了吧？
輕笑，殷妍梓故意雲淡風輕地說道，“南哥哥，莊子上的那些年，是阿梓最快樂的日子，在阿梓心裏，你與幹娘、幹爹都是阿梓最親的人。”
絕情的話，一字一頓地從殷妍梓的嘴裏吐出來，不帶一絲留戀。
殷妍梓知道，在事情還沒查清楚前，她沒必要做得這麼絕情，萬一事實真相不是她想的那樣……
可，殷妍梓同樣知道，自己要是不說狠話，不把自己逼到絕路，她下不了狠心！
百裏子彥眼底一柔，輕輕牽著了殷妍梓的手，開口時，卻是對著康柏南說話，“南世子，事情或許沒你與阿梓想得那麼嚴重，不到最後一步，我也不希望你們反目成仇。可如果真有那麼一天，我希望你能理解阿梓的難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