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樂公主就那樣伸著她的頭,等著那些兵士們來殺她。
安樂公主的頭顱自然很快就被獻到了義軍首領李隆基的麵前。李隆基是安樂公主的堂兄,他僅僅比這個美麗的堂妹大一歲。不知道他為什麼一定要殺了安樂,更不知道他和美豔動人的堂妹之間究竟發生過什麼。李隆基調轉頭。他大概也不敢看安樂的頭顱。他隻是擺擺手,意思是放在那裏吧,他就帶著士兵去殺別的人了。他所要誅殺的第三個目標又是誰呢?難道還是個女人嗎?
在長安城中崔的府邸。
在這個金戈鐵馬、刀光閃閃的夜晚,崔徹夜不眠。
崔知道政變就在今夜,崔徹夜想著婉兒。
在殺戮聲中。
婉兒靜靜地坐在房間裏聽著,那一聲一聲絕望的吼叫,那戰刀砍在人身體上的沉悶的響聲。這就是宮廷裏的聲音,是那種不斷輪回的永恒。
在殺戮聲中。
婉兒坐在了銅鏡前,在幽暗而溫暖的燭光下。婉兒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坐在鏡前了。不記得有多久了,自從她臉上有了那晦暗的墨記。她本來是那麼美,被那些英俊的皇子們愛慕著並且追逐著。
在殺戮聲中。
這是最後一次,婉兒為自己梳頭。她拒絕了想要幫助她的宮女,她要自己為自己送行。她精心地為自己梳著頭,為自己梳起了一個樸素而典雅的發髻。
在殺戮聲中。
婉兒開始更衣。她在選擇衣裙的時候,聽到遙遠的馬蹄聲正在風馳電掣般向她的房子逼近。
在殺戮聲中。
婉兒手執紅燭。
婉兒要求她的所有宮女們也都手執紅燭,跟著她一道走出庭院,列隊去迎接那些正在一步步逼近的滿臉殺氣的政務勇士們。
負責帶兵逐殺婉兒的恰好就是臨淄王的親信、崔的密友劉幽求。
劉幽求被震驚了。
他身後的士兵們被震驚了。
劉幽求跪了下來,戰戰兢兢地說:“昭容娘娘,臣下不得不送娘娘上路了。”
於是婉兒走過去扶起了劉幽求。婉兒說:“我理解劉大人的苦衷,我不會為難大人的。隻是想看到這大唐的江山又回歸了李唐皇室的手中。這便是婉兒在先帝駕崩之時,為什麼要假托遺詔,堅持要相王參政。我特意拿來了這份假托的遺詔請劉大人過目,並在方便時轉交臨淄王。這一切,太平公主都是知道的。”
“可是娘娘,臣下軍令在身,不得不……”
“不,劉大人,你誤會了。我沒有為自己開脫的意思,我知道我是難逃此劫的。”
“不不,娘娘,如果娘娘果真是對光複李唐皇室有功,當然不能與韋氏一道處置。隻是臣下不能決定。容臣下去請奏臨淄王,行嗎?”
於是劉幽求疾駛而去。
劉幽求跪在那裏曆數婉兒對李唐宗室的種種功德,說到動情處他便聲淚俱下,他懇請臨淄王能重新考慮對婉兒的處置,能留下婉兒的命。
大概是劉幽求對婉兒的傾力弘揚,反而激怒了壯誌淩雲的李隆基。
“劉大人你想幹什麼?”
“臣下實在是下不了手,她畢竟是聖上的嬪妃,是女皇最親近的女人,且她的祖父,又是上皇的近臣……”
“好了你不要再說了。如果你不想讓這個女人的血弄髒了你的手,那就我來,我來親手殺了她。”
李隆基的雙腿在他的戰馬上狠狠一夾,便獨自奔向婉兒的官邸。
想當年,年僅七歲、還是個小孩子的三郎隆基,率儀仗隊來到朝堂,讓金吾將軍武懿宗看著心裏酸溜溜的很不舒服。
武懿宗是武則天伯父的孫子,也是女皇的堂侄,被封為河內郡王。他是武周朝的新貴,自然認為李唐家族的成員不該有這樣的氣勢和派頭,因此對三郎的禮車和騎士隨從指手劃腳,甚至還喝斥他們。
三郎勃然大怒,直衝著武懿宗喊道:
“這是我家的朝堂,關你什麼事,敢來調遣我的隨從!”
李隆基能夠成為日後的唐玄宗,確實有他的過人之處,自唐太宗李世民後,李家坐天下的人,難得有這樣十足的帝王氣。
此時,隆基可能不會想到:因為與另一個女人楊玉環纏綿悱惻,幾乎將大唐江山斷送。
李隆基手起劍落,一片寒光閃過,婉兒淒美的臉上掛著微笑,她看見眼前一蓬血雨,如天女散花般散開來,散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