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翔懼怕朱溫,隻好小心謝罪。劉氏依仗朱溫的勢力和寵幸,驕橫跋扈,出入往來車服奢華,隨侍婢婦皆頭飾珠翠,史稱其“別置爪牙,典謁書幣聘使,結交藩鎮,近代婦人之盛無出其右,權貴皆相附麗,寵信言事不下於(敬)翔。當時貴達之家,從而效之,敗俗之甚也”。
這是朱溫與臣下之妻相通之一例,使世風為之敗壞,朝綱為之喪亂。
朱溫與張全義女眷的淫情,就更為齷齪。
張全義前麵已經多次詳述,朱溫稱帝後賜名宗奭,官拜河南尹,判禁軍六軍諸衛事,兼忠武、河陽等節度使,封魏王。朱溫遷都洛陽後,每離京出巡,任命張全義為西京留守,總掌京師政事防務。朱溫晚年龍體不健,時常抱病,可淫色之心尤甚。且說乾化元年(911年)七月間,洛陽連日酷暑,皇宮炎熱異常,朱溫心中煩悶,素聞張全義經營洛陽2O餘年,府第修建得極有風韻,園池流溪,濃蔭疏密,清涼幽靜,名之曰“會節園”,是府中的小桃園,當即傳詔起駕張府小住避暑。張全義聞詔立刻精心準備,殷勤侍奉,凡合家男女皆得奉詔朝拜。朱溫不見則已,一見女眷多有傾城姿色,頓時色心蕩漾,一住便是數日,凡全義的姬妾、兒媳、女兒皆令晝夜伴侍左右,盡情戲謔挑逗,姿美色豔者皆逐令侍寢,試想天子淫威,誰人敢拒,也有樂得皇帝甘露者,史稱朱溫奸淫張全義的“婦女殆遍”。
且說全義之子張繼祚不能忍受恥辱,憤恨地拿刀要夜入園殺死朱溫,張全義苦言勸阻道:“我家早年在河陽時,李罕之兵圍多日,城中糧盡,軍兵每日以木屑為食,時身邊僅有的一匹戰馬也欲宰殺以餉軍,死在旦夕。幸得朱溫發兵相救,我家才有今日,此恩終生難忘。人若性命不存,何求其它!我幾十年謹慎行事,盡心侍奉,惟求保全合家上下,你現在怎可自取滅亡呢?”
張繼祚流淚而止。不想此事已被人奏報朱溫,當即傳召張全義。全義聞罷嚇得心驚肉跳,渾身亂抖,其繼妻儲氏明敏能幹,雖徐娘半老風韻尚存,素與朱溫有舊情,曲意侍奉,頗得寵愛,見老夫張全義如此惶恐,便與全義同往朝見,麵對朱溫不驚不怕,卻厲聲說道:“家夫不過是一個種田的,深受陛下厚恩,一心為陛下經營河南3O年,開荒掘土,斂聚財富盡付陛下用作軍需國用,從無二心,今年朽齒衰,已是無能之老翁!張家合府上下盡受陛下恩惠雨露,感恩圖報尚且不及,何敢懷有其它!今陛下信人讒言,意欲如何?”
儲氏先入為主的一番辯言,使朱溫想到全義的許多好處,也戀起與儲氏的風流,當即微笑道:“朕無惡意,你不必多言。”
儲氏婦夫謝恩而出,朱溫也有些心驚,不便再住,即日起駕還宮。
朱溫長子朱友裕早死,次子朱友文雖為養子,可朱溫喜其多才藝,愛如己出,朱溫稱帝建梁後爵封博王,遷都西京洛陽後,以友文為東都開封留守兼建昌宮使。三子郢王朱友穎,其生母本亳州軍營一軍妓,梁開平四年(91O年),官拜左右控鶴軍都指揮使,總掌皇宮侍衛親軍,又進充諸軍都虞侯,開始參掌朝廷諸軍兵馬,其雖非嫡出,生母卑賤,可在朱溫親子中年最長,朱溫待之也不可謂不厚,職掌也極為要害。四子均王朱友貞,其母即朱溫愛妻張氏,是為嫡生長子,朱溫遷都洛陽後,以其為東都開封馬步軍都指揮使。朱溫稱帝時愛妻張氏已亡,可他愛戀張氏始終不肯另外冊立皇後,可也不曾冊立太子。這其中的隱情又與朱溫的淫亂有關。原來朱溫雖鍾愛張氏所生的嫡長子均王朱友貞,可與郢王朱友穎的王妃張氏、博王朱友文的王妃王氏皆有私情,淫亂日久。故而一時難於決斷立他三人誰為太子,隻好日拖一日。
郢王朱友穎的王妃張氏,朱溫最先與之淫亂,曾一度專寵,故而朱溫雖不甚愛此子,但因與其王妃張氏的關係,待之也不可謂不厚。張妃雖妖豔有姿色,可與博王妃王氏相比卻略遜一籌,自朱溫與王氏淫亂後對張氏逐漸冷淡,遷都洛陽後朱溫對王氏頗難割舍,竟然將其從開封召來洛陽夜夜侍伴,王氏也是全身心地侍奉,極盡纏綿。
血濺宮闈
梁太祖乾化二年(912年)三月上旬,晉將李存審、史建瑭、李嗣肱用奇兵妙計僅以數百輕騎,在河北蓨縣驚潰朱溫及梁朝近1O萬大軍,使抱病親征的朱溫病情再次加劇,梁軍上下無心再戰,楊師厚奉命留守河北魏州,餘皆隨朱溫還師中原。朱溫沿途一邊治療休養,一邊斷斷續續地撤還,從貝州至洛陽約千餘裏的路程走了近兩個月的時間,途經開封,直到五月初六才到達洛陽。朱溫途經開封時,東都留守博王朱友文時新建一殿名曰“食殿”,特此上奏,又獻上內宴錢三千多貫及各種銀器15OO兩。朱溫在開封休養了9天,身體漸有好轉,特在食殿賜宴隨行文官武將,當其離開開封時,朱友文心領神會,又特使其妃王氏隨駕再赴洛陽親侍左右,朱溫十分高興,回到洛陽後特下詔晉升褒獎朱友文。
朱溫在洛陽經過一段療養,龍體大有起色。這年是閏五月,時正夏日,豔陽高照,朱溫便在宮中設宴招待朝中大臣,一時興起,傳令泛舟九曲池,舟至池中,竟然禦船傾覆,朱溫落入水中,這真是古今少有的怪事,幸虧侍從竭力救護方免溺死。朱溫受此驚嚇,本已好轉的病情突然加劇,整夜驚悸不定,通宵難眠。時晉軍在河北猛攻幽州,劉守光屢次遣使乞援,竟也無力顧及。閏五月十五日,朱溫病情越發嚴重,忽對近臣十分悲傷地說道:
“我經營天下已3O年,想不到太原餘孽竟能死灰複燃如此猖狂!我看他李存勖的誌向不小,上天卻又欲奪我餘年,幾個兒子皆非其敵手,我將死無葬身之地了!”
說著老淚橫流,哭泣失聲,後竟昏死過去,近臣一麵失聲呼叫,一麵急傳禦醫,待其漸漸蘇醒過來,禦醫也火速來到,急忙診脈用藥,病情這才稍稍緩解。
朱溫自知天年不多,更知幾個親子不能成用,隻有博王朱友文尚可成器,可他又不是自己親子,近日來在病榻上多為此事憂慮,幸得博王妃王氏晝夜陪侍左右,盡心照料,使朱溫從中得到很大安慰,在這種心理和感情的作用下,使他最後下決心傳位於養子朱友文。郢王朱友穎久有嗣位之誌,見朱溫在情感上明顯親近博王妃,傾心於博王,心中早已忿忿不平,恰在這時,又因過失被朱溫鞭撻,使郢王夫婦更感不安。時郢王妃張氏也日夜侍奉宮中,又暗中收買皇帝左右宮女,密切注意王氏與朱溫的一舉一動。閏五月末,朱溫病情日漸惡化,便密命博王妃王氏秘召博王來洛陽,委以後事,且將皇帝的傳國玉璽交給王氏,讓她帶到開封交給博王。複又對敬翔說:“朱友穎可使其居守一州,速傳詔命其及早離京赴任。”
這些都被人報知郢王妃,她急又轉告郢王,最後哭泣道:“皇上已將玉璽交給王氏,要她帶往開封,我們就要死無葬身之地了……”
說至此已是泣不成聲,郢王也是呆若木雞,淚流不止。郢王身邊的親信馮廷諤等力勸道:“事情急迫,良策自生!依人不如靠己。殿下久掌侍衛禁宮的控鶴軍,何不早日謀圖自立?機不可失,悔之莫及。”
於是,郢王夫婦便開始謀求自立。次日便是六月初一,崇政院使敬翔奉朱溫諭旨,擬詔貶郢王出京為萊州刺史,令其立刻動身,隻是詔書還沒有頒下。當時,凡被貶官者大多隨即就賜死,郢王更加恐懼,事情萬急,決心鋌而走險,以求一逞。
六月初二,天色微明,郢王朱友穎便改裝偷偷進入左龍虎軍營,會見左龍虎軍統軍韓勍,把自己的處境如實相告,求其相助。韓勍見朝中功臣宿將每每因小過而被處死,正每日擔心自己不知哪天也會遭禍,當即二人一拍即合,共謀起事。韓勍派親兵5OO人,郢王將其雜入自己掌管的控鶴軍帶入皇營分別潛伏。夜半時分,伏兵齊出,破內宮門突入皇帝寢殿,侍候朱溫的宮人、近衛,忽見群兵荷槍執刀突然到來,情知不妙,慌忙四散奔逃,有幾個忠勇不怕死的也被一一砍殺。朱溫知道有變,急切之間驚起喝問道:“何人敢來謀反?”
郢王挺身進前冷笑道:“不是別人,是我!”
朱溫怒視罵道:“我早就懷疑你這逆子,恨沒有極早將你殺死。你敢弑君害父,天地豈能容你?”
郢王又冷笑怒視道:“唐朝二帝(昭宗、哀帝)是怎麼死的?你也敢談弑君二字!你這老賊,正當碎屍萬段。”
此言一出,馮廷諤即刻揮劍上前,朱溫繞柱避逃,馮廷諤揮臂連砍三劍不中,怎耐朱溫年邁大病,已是頭昏眼花,力不能支,一頭暈倒床上,馮廷諤跨步上前對準腹部猛刺一劍,力透腹背。朱溫哀嚎狂叫不止,郢王親自用一塊地毯將朱溫卷起,不待其斷氣便在寢殿內挖坑埋上。
一代梟雄,一朝天子,就這樣悲慘地被其親生的兒子以如此殘忍的方式結果了他威武顯赫的一生。
朱溫生於唐宣宗大中六年(852年)十月二十一日,死於梁乾化二年(912年)六月初二,享年6O周歲。
朱溫自唐僖宗乾符四年(877年)中投奔黃巢,至開平元年(9O7年)四月稱帝,戎馬征戰約滿3O周年。
朱溫自唐僖宗中和二年(882年)九月降唐為節度使,至此經營天下也約滿3O周年。
郢王朱友穎殺死其父朱溫後,再殺博王朱友文,然後矯詔自立為皇帝。可其弑君殺父的惡行也不脛而走,朝廷內外人心惶惶,朱溫養子冀王朱友謙據河中反,藩鎮乘機舉事者紛起,剛剛建立僅5年的大梁王朝立刻陷入一片混亂之中。越年,均王朱友貞在開封謀除朱友穎,得逞後即皇帝位於開封。龍德三年(923年)梁朝被後唐所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