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嵇白羿隻知道,這次那匹龍踏雪一直沒走,甚至倒在草地上後就沒再起來過。
前幾次,這家夥把自己從背上摔下去後,必定會得意的搖甩一下尾巴,回頭故意看自己一眼,然後才悠悠然離去,留給自己一個矯健的背影……
難不成這一次真被自己折騰狠了,才沒緩過勁來?
忍不住,唇邊的笑意放大了幾分。
當嵇白羿下了某種決定再次將目光轉向左側時,看見的便是那匹馬俯在草地上,卻非無精打采的扒拉反倒是一副慵懶的模樣徑直在閉目養神。
軀幹精瘦的身子如抹了一層細膩的油脂,烏黑發亮;流暢的曲線下,蘊含著無法想象的強大力量;淡金色的髻毛染著上一層陽光,絲絲縷縷,風微微一動便泛出粼粼金色……每一處,都恰到好處,宛如這世間最完美無暇的神賜。
這一眼望去,藍天,白雲,青草,野花……更遠處,重重雪山……
而它,如此自然而然融入了這片廣袤的天地之間,仿佛那是一眷亙古不變的契合。
唇邊的笑忽變得柔軟,嵇白羿認真地看著眼前這一副宛如畫卷般的情景,仿佛要刻入心底般的專注。也許自己這個決定才是對的……
龍踏雪,它從來都是屬於上天的寵兒……
***
就在沈夏閉目養神,難得玩了一把“天為蓋,地為廬”的文藝,右側那個清冽溫和的聲音忽響了起來:“你是不是舍不得這片草原?”
睜開眼,正好對上年輕男子墨暈般的眼睛,溫柔而認真。
不明所以,金髻烏馬有些疑惑地看著他。
“在這裏,你自由自在,無拘無束……是我強求了。”對方的笑容淡淡,映襯著那一張俊逸不凡的麵孔,更是有種賞心悅目。
不過他突然這麼一說,倒讓沈夏一時間有些轉不過彎來。
【什麼意思?】
被這匹馬用那藍色的雙眼直直盯著,嵇白羿忽然覺得,這雙充滿靈性的眼睛會說話:它在疑惑……
這個發現,讓嵇小軍神忍不住輕笑出聲。
嘴角噙著笑意,年輕男子俊美的五官變得溫和而柔軟,可惜卻是笑而不語。一個起身坐了起來,他抬手輕輕拂撣去身上沾染的枯草,漫不經心的動作透著一股子淡然優雅。不緊不慢的態度,倒是讓旁邊的某匹金髻烏馬待不住了。
飛快的從草叢中站了起來,某馬警覺地盯著依然盤坐在地上的年輕男子,瞬間繃起了全部神經。幾次鬥下來,這小子欲擒故縱的把戲可沒少玩……
若論速度,放眼這片大草原,沈夏還真沒找到過比自己跑得更快的馬,更別說這隻有兩條腿的小子——兩條腿哪跑得過四蹄子!
所以,沈大少準備一有不對勁,就立刻撒蹄子開溜!
孰料對方隻是坐在原地,兩指放入口中,用力一吹!
一聲悠長的口哨劃破寧靜,遠遠的,一匹正在低頭吃草的馬忽抬起了頭,而後向著這邊飛奔了過來。
就這樣,沈夏眼睜睜看著對方動作瀟灑利落地站起身,蹬上馬,拉住韁繩,抬起頭對著自己微微一笑。
“從今以後,我不會再來打擾你了。”
這一次,是對方先轉身離開,不帶絲毫留戀地策馬而去。
就這麼走了?等、等等!那小子的意思,他不會再來纏著自己了?!
這一刻,沈夏的心情還是蠻複雜的,一方麵覺得擺脫了個大麻煩而暗鬆了口氣,另一方麵卻是因為難得有個人會特地來找自己。雖然這麼幾次見麵都與這小子鬥智鬥勇來著,幾乎就沒和平共處過,可好歹也算是有了一點交情……
按照他這麼說的話,以後他都不會再來了?
想到這,沈大少突然間湧出了一絲莫名的寂寞。
目送對方的身影直到消失,沈夏還是站在原地許久許久。而後,它似乎下了某個決定,微微晃頭,如妥協了什麼般忽輕歎了一口氣。
【好吧,如果你第七次還來的話,我就跟你走好了……】
七次啊,諸葛亮把孟獲都收了,跟你走也不吃虧……大不了,我若不想幹了,回來就是……
***
可是接下來又過了二十天,這一次,任憑沈夏如何望眼欲穿都再也沒把人給望來!
眼看天氣一日日轉暖,草原上某種粉紅色的氣氛也開始慢慢變得濃鬱起來,空氣中四處漂浮著蠢\蠢\欲\動的纏\綿氣味,誘\惑著野馬們變得更加亢\奮——春\光正好,正是一年一度繁衍的季節。
或許是變成了馬的關係,不知敏銳了多少倍的鼻子,時時刻刻都受到那些不時隨風飄來的氣味撩\撥。在生物和化學的雙重催化作用之下,體內那股陌生的躁\動根本無法控製,這讓沈夏的心情著實鬱卒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