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水汶閣。
我一身雨水泥水,披頭散發,胳膊上布滿抓痕血跡斑斑的站在屋內。很累,可是我不敢坐,不敢有絲毫的懈怠。
浞颺明黃色的朝服也是濕透叭嗒叭嗒的滴著水,卻依然明亮亮的晃眼。他眉頭緊皺,眼神淩厲猶如鋒冷長劍閃著脈脈寒光,風起雲湧的直欲吞噬一切,麵上卻依然麵無表情。我知道禍闖的有些大了,浞颺很生氣,如果他沒有看見雨中我與修涯緊握雙手相對而笑或許不至於如此生氣,男人都是自私且無理的動物。
他不言不語的站在我麵前冷冷的看著我,半天也不開口。剛入府時他的一句“滾”把方圓三裏之內嚇得了無人聲。
秋風很涼,吹得我瑟瑟發抖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浞颺自顧的解著扣子,脫了袍子,擦幹身上的雨水,坐到桌前喝著熱茶。似乎全然忘記了還有個大活人站在屋內。
我越想越氣,今天要不是我臨危不亂,要是沒遇到修涯,你現在就對著這間空屋子空悲切吧。我招誰惹誰了,你當我願意遇到殺手。可是殺手是誰派來的?以我對修莛的了解,她不屑於用如此簡單的方法,折磨我已經成為了一種樂趣,她斷然不會如此便宜我。不是她,會是誰?
還沒等理清頭緒,眼前一黑身子向前倒去。
“夫人,您的藥。”小淅端著一碗黑黑的湯藥,騰騰的熱氣依然擋不住刺鼻的藥味。
“不……”不喝愣是沒敢說出口,順著小淅擠眉弄眼的方向看到了她身後一身黑衣麵部緊繃的浞颺,“不急著喝,先放下。”
浞颺走進來,拿起一篇竹簡歪在軟榻上自顧的看起來。
自那日感染風寒昏倒醒來已經四日了,浞颺依舊對我愛搭不理的,周身散發令人望而卻步的冷然,太子府上下猶如寒冬臘月,連下人們說話的聲音都刻意的放低,生怕一不留神撞了冰山。我憤憤的咬著唇。生我氣你倒是別來啊,敢情這太子府據水汶閣這一間屋子。你離我遠遠的等消了氣再來也好讓我認錯服個軟,這樣天天繃著個大黑臉冷冰冰的在軟榻上一坐坐一晚,不是自找別扭嗎?
當然這話隻是心裏想想而已。
瞅一眼浞颺,見他目不斜視的盯著竹簡,於是裝作看向窗外,一翻手把藥倒進就近的花盆裏。拿著空碗一抹嘴吩咐小淅:“藥喝完了,傳晚膳吧。”
小淅憋著笑應了聲:“是。”正欲離開。
“慢著。”浞颺眼睛沒有離開竹簡,“把藥再煎一碗來。”
……我和小淅一時都沒有反應過來。
浞颺紋絲不動,語氣裏有戲虐的味道:“你不嫌累就接著折騰這丫頭,煎一碗藥的時間不短吧。”
“拜見殿下、夫人。”瑟琴神情小心翼翼的在門外行禮。
浞颺依舊賴著不動,冷冰冰的說:“什麼事?”
我把瑟琴拉倒屋內:“外麵天涼進屋說話吧。”
“謝夫人。回殿下,修涯將軍和凝因公主來了,此刻在前廳,太子妃請殿下和夫人到前廳用晚膳。”
我說:“我風寒尚未痊愈,怕傳染給大家……”
“告訴修溦,馬上過去。”浞颺打斷我,從衣櫃裏抽出一件水藍色的紗裙扔給我,幽黑如墨的眼睛一斂帶著不容拒絕的警告意味。
換上衣服,綰好發髻,隨浞颺前往,當然他別扭的依然不理我。
太子府,前廳。
琉璃宮燈光亮澄明,華彩耀美照亮了廳堂,窗外碧水池中波光淋漓奶白的月球倒影池中,水波搖曳蕩著如紗似錦的月華透過窗戶映入室內投下虛幻的動態的光影,與宮燈交相輝映流光溢彩。
一排宮娥著同色宮裝長裙,手捧金盆臨牆而立。
修溦身著金黃朝服,上繡彩鳳朝天,胸前掛大串渾圓珍珠。鳳婞紅也是正式的打扮。身邊一位穿粉紅華麗的正裝的年輕女子一身掛串,身形嬌小麵容秀麗。修涯穿著深藍色蟒服,黑色長靴,黑發束起而不是張揚的披散,倒也不似初見時的張揚豪邁,隻是衣服前襟上洇濕一片啊、散著陣陣酒香,看來歪倒的空壇內的酒已經收入腹中。修涯旁邊站著一位俊朗儒雅的男子,眉清目秀,著水青色長袍腰別玉簫。應該是文采不凡簫音峻拔的才子文淵閣學士寧宇,寧清的哥哥。
浞颺見眾人都是正式宮裝,問道:“沒有外人,不過是個家宴你們怎麼穿成這樣?”
粉紅宮裝女子笑道:“皇兄看我們奇怪,我們看皇兄也別扭呀。”
修涯笑聲響起:“你小子躲家裏說風涼話,我們剛從宮中回來衣服沒換就來了。”
“別站著說話,快都坐下。”修溦拉著我對著那位粉紅女子道:“這是凝因公主浞蕭然,這是泫汶,都是自家人。”
浞蕭然麵色清冷的打量我,目光似有不屑,嘲諷道:“果然有幾分姿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