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番外二(1 / 1)

趙小喜死後他家屋子就空下來了,竹葉青在那屋子裏住了幾天,覺得沒什麼意思,趙小喜不在了,這屋子好像也變得空蕩蕩的,他以前還嫌他家屋子不夠寬敞,現在卻覺得空的有些過分了,沒有一絲人氣。

竹葉青去找了趙小喜的墳,小鎮西邊山上小小的一方土地,裏頭埋著他的屍骨。

竹葉青在那墳前站了一會兒,沒什麼特別傷心的感覺,秋天裏的風老有種莫名其妙的蕭索的味道,吹的人輕飄飄的,偏偏心裏又沉的厲害,總想歎氣,竹葉青長長歎了口氣,去周邊摘了把野花,紅紅粉粉,黃的苦蕒,紫的苜蓿,白的鳶尾,擠擠挨挨湊成一大捧,他把這一大捧野花擱在趙小喜墳前,轉身走了。

他在小鎮待了很多年了,如今趙小喜死了,再待下去好像也沒什麼意思,他想自己得走了。

冬天快來了,竹葉青怕冷,他想,他得去找個暖和的地方。

這個小鎮已經沒什麼值得留戀了。

竹葉青化成尋常人的模樣騎著小騾子晃晃悠悠出了小鎮,又想起自己還沒跟靄河裏那隻水鬼道別,好歹也有數十年的交情,他又晃晃悠悠地回頭,到那靄河邊同水鬼說了幾句話,這回是真的走了。

秋風瑟瑟,夕陽西下,少年騎著騾子晃晃悠悠走過長長的街道,手裏抓著一把寒芒穗子。帶著他的回憶離開了。

恍惚間好像遠遠的聽見了水鬼在吹一支離別的曲子。

後來的許多年裏竹葉青去了很多地方,大江南北,三山五嶽,哪兒都去過了,什麼風景都看過了,也認識了不少人。

妖的一生是很漫長的,在這樣漫長的一生裏,凡人顯得那樣渺小脆弱,所以竹葉青並不輕易與人相交,但是總有那麼幾個例外,就像趙小喜。

竹葉青在江南待了幾年,期間也遇見過趙福生幾回。

程伶舟不知道用了什麼方法讓趙福生不老,兩人在江南住了幾十年,江南水鄉,很柔情,是個適合留下來過日子的地方,竹葉青卻知道趙福生隻是不老,並非永生不死,他有點好奇,趙福生死了之後程伶舟要怎麼辦呢。

竹葉青其實是有點討厭程伶舟的,若不是他帶著趙福生遠走,也許他們兄弟倆能好好的在一塊兒,雖說後來的那些年裏趙小喜一個人過的也挺好,但是終歸是一個人,竹葉青知道他是很舍不得哥哥的,長兄如父,倘若趙福生不走,他也能快樂很多。

隻是如今趙小喜不在了,再說那些也沒什麼意思。

之後過了很多年,竹葉青輾轉又回到了曾經的那個小鎮,數十年過去了,小鎮變得有點陌生,竹葉青循著記憶找到趙小喜的家,那小房子還在,隻是很舊了。

竹葉青推了推門,門開了,發出“吱呀”一聲響。

屋裏挺幹淨,好像有人打掃過了,他在裏頭轉了一圈,總覺得還有人住,他又走到院子裏,院子裏長滿了齊膝高的荒草,曾經趙小喜種的那些花都不長了,水塘裏隻剩著著夏天的殘荷,滿目蒼涼破敗的景色。

竹葉青看了一會兒就轉身出門了,卻遇上了一個人。

“你是……程伶舟?”

對方疑惑地看著他。

竹葉青笑了笑,說:“我是趙小喜的朋友。”

程伶舟點了點頭,神色有些落寞。

竹葉青有點明白了,趙福生多半已經死了。

他上山去趙小喜的墳前看了看,周遭剛除了草,邊上多了一座趙福生的墓。

他又去靄河轉了一圈,沒看到當初的那隻水鬼,也許已經投胎去了,這樣想著竹葉青有點開心地笑了笑。

榕樹下的少女還在等人,竹葉青從她身邊走過,樹上有人垂下一隻手碰了碰他的肩膀。

竹葉青抬頭,看到一個少年笑吟吟地看著他,道:“趙小喜?”

竹葉青也笑了笑,說:“我不是趙小喜。”

竹葉青和那少年一同坐在樹枝上,少年道:“你和他長得有點像。”

竹葉青道:“他死啦。”

“這樣啊。”那少年有些無奈地笑笑,說:“總會再見的。”

“也許吧……”竹葉青伸了個懶腰,透過重重的樹葉縫隙看見遠遠的小路上有人趕著輛牛車慢悠悠地走過,車上堆著滿滿的稻草,稻草上搖搖晃晃坐著個小娃娃,手裏抓著一把棗子。

“哎,你說……”竹葉青拿手肘撞了身邊的少年,笑著說:“你說那小娃娃會不會是趙小喜?”

少年不說話了,隻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