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張 平凡(3 / 3)

電線在通電的時候會略微沉一些,然而這差別又豈是像我這樣的凡夫俗子所能洞悉的,如果路邊鐵塔上漆黑*的電纜能告訴我它出了什麼狀況,我也就不會有這麼多不著邊際的胡思亂想,然而,在陽台上站了一刻鍾之後我意識到問題並不是停電那麼簡單。

晚餐吃冰箱,明天會胃疼的,不過無邊的黑暗使我懷疑明天是否還會存在。

若不是有人點燃了火堆,黑暗還會持續它的統治,接二連三的亮光很快便鱗次節比般燎原全城,蠟燭、燈籠、輪胎、火堆、垃圾桶、燒烤架……星光,有了鏡像。

誰知道當初燈泡的瓦數是怎麼設定的,誰知道一團中等大小的火焰有多少瓦,誰知道在外界看來一棟用柴火代替燈管的高樓是什麼樣子。誰知道在這個後能源時代我們要怎樣去適應失去習以為常的光明後的虛空。

萬家燈火,沒了燈,還有火。

火是暖的,可對於不抽煙的我來說火種是個大問題,好不容易用廢紙從燃氣灶中引出了火苗,卻苦於沒有多少燃料,真正的木材在這奢侈年代裏就是一種奢侈,而我又無力去拆卸牆角櫃和床板,紋路駁雜的木質相框燒起來卻有股塑料味,一邊冒著黑煙一邊*我在難得的火種與濃煙熏嗆之間作選擇。最後,我選擇了燒書。

以前還沒怎麼覺得從青春時代遺留到現在雜誌癖好會給自己攢下如此豐盛的文字盛宴,然而現在沒時間去回味那些馨香雅趣,華麗的辭藻遠遠沒有一張能帶來些許熱量的紙張有價值,一頁頁的喂進去,想起了不知哪篇文章裏的火魔卡路西法,一口一口的吃了那麼多,卻也沒漲多高的火苗,這家夥可真好吃懶做。借著火光大致掃幾眼紙上的文字,歎了口氣,原因倒不是這原始時代的困境,而是想起了那文章的作者——一個和唐伯虎同樣華彩濃重,卻也永垂不朽的靈魂。

我現在的感覺和那小說裏的主人公類似,被命運莫名其妙的丟在一個本不應該也幾乎不可能出現的囧境,我被困在家裏,他被困在一天裏。

多希望能有個人陪我一起度過如此荒謬的長夜,可惜在過於現代化的居室裏連隻蟑螂都不可能存在。形單影隻的我忍著些微胃痛獨自蜷縮著,紗窗裏透進來的夜風吹散了方才的煙霧,使火堆能以自古以來一成不變的狀態跳舞,那舞蹈是如此迷人,相比之下人類形體對自身的桎梏是那樣拘謹,遠沒有無形無質的風火協舞來的默契。

滿滿一排雜誌告罄,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沒了手機平板萬年曆連時間都無法得知,至於這一切的原因,在剛剛燒掉的卷首科普裏倒是有種可能:電磁脈衝,它似乎能摧毀一切電子產品,甚至毫微如賀卡鈴音也不能幸免,再尖端的科技隻要有一部分電路便全盤癱瘓,這東西強悍到隻需一瞬間便能把我們打回蒸汽時代。

然而,對我們來說蒸汽時代與石器時代又有多大差別呢。

說起來,現在窗外的街景和原始社會沒多大區別,三三兩兩的暗弱光點被廣漠空間隔絕,它們之間若有似無的反光使黑暗看上去更加深邃。恢宏星空中的銀河換了個角度,依然恒橫於天空,從前我一直感覺置身繁華都市,現在方知再大的都市也不過是宇宙中微不足道的一隅。

就算熟識的世界變化如此之大,對封閉空間所帶來的安全感依賴仍然存在,安全,首先離不開的就是寶字蓋。

其次便是女人,為什麼對女人留下的印象總是需要憐愛的對象呢?

是因為總有人自以為是的覺得比女人強大、果敢、智慧。還是女人們太過於固步自封在飄渺易碎的謊言泡沫裏。不得而知。

在類似的胡思亂想中,深夜把我的清醒帶走了,踩滅火苗,爬上床,至少我還有一個軟軟的被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