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有一位老先生站起來走到張善孖身前說:“虎公,聽說乃弟能書善畫,且學得苦瓜和尚精髓,何不到此一聚,與大家共賞?”
會員也一致附和。
張善孖這時才意識到,八弟在書畫界已經享有一定的名聲了。尤其是這次從外省來的書畫名流都想一睹他的書畫作品,但他知道八弟的個性,沒有當場答應,隻是說:“既然令公如此抬愛舍弟,隻是舍弟生性乖僻,我試試看。”
當天回來之後,張善孖直接到張大千的房間,把大家的意思轉達給他,但張大千執意不肯。
張善孖說:“筆會也是一個難得的學習機會,何況裏麵不乏名家。古人尚且教訓集眾家之所長,你怎麼反而坐井觀天呢?”
張大千聽二哥說得有理,於是第二次聚會就跟二哥一同來了。剛一走進圓門洞,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張大千身上:隻見他中等身材,身穿一件竹色布衫,一縷黑胡須飄垂臉前,雙目炯炯有神。
張大千在門邊站了站,雙手抱拳,與大家一一見禮。然後,找了個地方坐下來,把手中的紙扇“刷”地打開,輕輕地搖了起來。
大家又把目光注視到那把折扇上,尤其是他旁邊的一位大約十五六歲的少年,看得更是細心。扇麵上是張大千自畫的一幅花鳥圖,一隻淺紅羽毛的小鳥正藏在一叢紅葉中,鳥的眼睛也如瑪瑙一般深紅。這大膽的紅色暖色調,與他胸前的黑胡須形成顯明的對照。
張大千就和這位少年交談起來。那少年名叫陳巨來,師從趙叔孺學習治印。陳巨來從懷中取出幾方印,虛心地向張大千請教。張大千就與他一起討論起治印的刀法、章法,話越說越投機,從此結為好友。
酒過三巡之後,文人雅士們又開始談論起詩書畫來。
這時,又是那位提議請張大千光臨“秋英會”的老者出來說道:“大千素有‘石濤第二’之美譽,不知今日能否當場一示墨寶?”
張大千也不多推讓,隻說了一句“那就失敬了,小弟獻醜”,然後就把折扇交給二哥,緩步來到畫案前。眾人齊圍攏來看。
張大千先是畫了幅墨花鳥,一隻翠鳥,棲於一枝荷葉上;然後又畫了一幅墨菊圖,濃墨染成的墨菊正傲霜鬥秋;最後他用工筆畫了一幅人物《賞菊圖》,一位古裝仕人手執酒杯賞菊,臉上那種似愁還喜的神態也淋漓盡致地表現了出來。
張大千還在最後的圖幅上題了杜甫的絕句:
每恨陶彭澤,無錢對菊花。
而今九日至,自覺酒須賒。
題完後,張大千放下畫筆,抱拳致意:“鬥膽塗鴉,不自量力,讓各位前輩見笑。”
眾人看後連連稱讚:“好畫!好畫!”“集詩書畫三絕為一體,妙不可言,真乃白眉之作!”
連一向不苟言笑的二哥在一旁看到這個場麵,也不由欣喜不已。他知道,能夠得到“秋英會”這些前輩的賞識,那在藝術圈裏就算站穩腳跟了。
果然,經此一會,張大千不僅名聲大振,而且還結識了許多新朋友,書法家謝玉岑就是其中一位。
在這次“秋英會”上,張大千結識了當時被譽為“江南才子”的年輕詩人謝玉岑和鄭曼青。謝玉岑出身常州武進的一戶書香門,是位多才多藝的文人畫家,詩詞、文章、書畫樣樣精通。尤其他的詩詞,惻豔清新,頗得時人讚譽。
張大千與謝玉岑相識後,二人很快就成為知己。謝玉岑欣賞張大千的畫,張大千敬佩謝玉岑的詩。張大千經常向謝玉岑請教詩詞之道,受其影響較大。
30年代前後,張大千的很多題畫詩詞均出自謝氏之手。
1934年,張大千赴北平開個人畫展,謝玉岑在病中非常想念。
他,曾為詩雲:
半年不見張夫子,
聞臥昆明呼寓公。
湖水湖風行處好,
桃根桃葉逐歌逢。
嚇雛真累圖南計,
相馬還憐代北空。
隻恨故人耽藥石,
幾時韓孟合雲龍。
謝玉岑病重時,住在蘇州的張大千,每隔一日便往常州一次探望謝玉岑,每次探望都會為謝玉岑作畫。兩人情誼之深令人感動。
可惜天不假年,1935年,年僅37歲的謝玉岑病逝,大千痛失良友,嗟歎不已。
除了謝玉岑,在這次“秋英會”上,張大千還結識了工筆畫家謝雅柳,金石名家方介堪、陳巨來,國畫家黃君璧、張伯駒、潘素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