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5章 燭影斧聲(1 / 3)

趙匡胤突然間死了。

一個年未及五十,豪爽大度,精力充沛,一肚子權術智謀,集中、並緊緊抓住整個國家政權軍權財權司法權,決定著天下乃至每一個人命運的人,倏忽逝去,永遠消失。

正如琴弦齊齊繃斷,雄渾澎湃激越盈耳的樂聲,嘎然而止。

毫無思想準備的人們錯愕,震驚。再後則是無窮無盡的疑駭和悵惘。

關於趙匡胤之死,記載和傳言的說法撲朔迷離、紛紜不一。但卻無一不彌漫著詭異和神秘的氣氛。這種氣氛漫延聚集,成為一句世代流傳的老話:“燭影斧聲,千古之謎。”

說法之一:

開寶九年(公元976年)冬十月,趙匡胤有疾。其弟晉王趙光義奉旨入居承德殿,日間代理朝政,夜間侍奉兄疾,廢寢忘食,繁忙勞祿。

壬午夜,大雪。

趙光義不知與群臣密談何事,直至午夜未決。遲遲未能入內視其兄之疾。

時近四鼓,有內監忽至承德殿,傳諭道:“聖上急諭,傳晉王速入內宮,聽囑大事。”

趙光義大驚,卻立刻穩住心神,臉上陰晴不定,直視群臣。群臣無不麵如土色,手足無措。半晌,趙光義沉言道:“稍安勿躁。待孤入內探知究竟,方見分曉。”

遂轉身對內監道:“汝先去複旨,孤隨後即到。”

內監得令,飛奔而去。

趙光義緊張地向群臣交待數句,匆匆入內。

禦榻之前,趙光義伏地恭聽顧命。趙匡胤卻一言不發,默然而臥,並不傳旨。趙光義低頭若有所思。良久,忽地站起身來,揮退左右妃嬪近臣內侍,厲色沉聲道:“都在外麵伺候,任何人不得入內!”

頓了頓,又道:“恐上有密旨!”

妃嬪近臣內侍不敢違誤,一齊退出寢殿,遠遠候著。

又過了不短時光,好象宮中傳出了趙匡胤的聲音。人們不由緊張肅立,側耳傾聽,隻聽語音斷斷續續,低微難辨,一句聽不出說的什麼。人們蹺首觀望,但見燭火搖曳,燈影焯約,晉王趙光義的身影時或進前,時或退避,忽聽得趙匡胤引玉斧用斧柄連連戳地的聲音,隨之所有的人都聽清楚了,趙匡胤高聲道:“你……你,好自為之罷!”

聲激而慘。在深沉的長夜中顯得空曠悠遠。接著是怖人的寂靜。

雪,不知什麼時候住了。一陣陰冷的風,嗚咽著掠過,一團積雪從不堪重負的枯枝上,悄然落下。每個人都不禁打了個寒噤。正在這時,寢殿之門大開,燭火通明,趙光義默默站立正中。人們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卻大氣不敢出,更不敢上前詢問。

良久,趙光義冷然道:“大行皇帝賓天了。”

時漏下四鼓。

宋皇後驚恐上前,急呼趙光義為“官家”,泣道:“吾母於之命皆托於官家!”

趙光義這時方知道落淚,亦泣道:“共保富貴,無憂也!”

說法之二:

趙匡胤微時,曾與一道士遊於關河。那道士無名無姓,有時自稱“混沌”,有時自稱“真無”。沒錢即探囊取金,愈探愈出。兩人經常喝得爛醉,那道士便歌“步虛”為戲,引其喉於杳冥間作清徵之聲,時或一二句,隨天風飄下,隻有趙匡胤依稀聽得見,是“金猴虎頭四,真龍得真位”句。酒醒後,趙匡胤問之,道士笑道:“醉夢語,豈足憑焉?”

到趙匡胤受禪登位之日,正是庚申正月初四。

趙匡風做了皇帝,這道士便失蹤影。趙匡胤下詔天涯海角遍訪不到。16年後,亦即開寶九年,趙匡胤駕幸洛陽途中,忽見那道士醉坐於岸邊樹蔭之下。笑揖趙匡胤道:“別來喜安?”

趙匡胤大喜過望,亟遣中人將其秘密帶回後宮。生怕他隱遁,立即回宮與之相見。那道士同16年前並無二至,與趙匡胤抵掌浩飲。趙匡胤道:“朕久欲見汝,問汝一事。”他遲疑一下,接言道,“無他,止欲知朕壽尚得幾何?”

道士已醺,伏案不語。趙匡胤搖他肩頭。道士忽抬頭,目光清澈,毫無醉意。隨又歪倒,口中含糊不清道:“但今年……十月二十……夜,晴,則可延壽一紀……不爾,則……當速措置。”

言畢,醉臥不醒。

翌日,趙匡胤酷留之。遂泊於後苑。苑吏時見他宿於樹端鳥巢中,幾日後不知去向。

趙匡胤牢記道士的話,至所期之夕,親禦太清閣望氣。這夜果晴,星鬥明燦。

趙匡胤方自暗喜,忽然豁喇喇一陣風聲,趙匡胤心念一動,忙舉目四望,隻見陰霾漸漸堆壓過來,天氣說變就變,倏爾雪雹驟降。

趙匡胤緊張多於驚駭,來不及多想,立即下閣,急傳宮鑰開端門,宣開封尹晉王趙光義入見。

不多時,趙光義趕到。趙匡胤攜其手入大寢,酌酒對飲,交待後事。

宦官宮妾全被屏之於外。隻遙見燭影搖紅,晉王趙光義的身形時或避席,有不可勝之狀,似乎在堅決拒絕著什麼。

飲畢。禁漏三鼓,殿雪已積數寸。

趙匡胤“吱吱”踏著潤白的雪,步入庭中,深吸一口清新潮濕的空氣,一麵想著心事,一麵下意識地引玉斧之柄戳著雪。萬籟俱寂,“篤,篤”的聲音既曠且遠……忽然,他回頭深深望了趙光義一眼,大聲道:“好做!好做!”

言畢快步走回宮中,解帶寬衣而寢,鼻息如雷。

這夜趙光義留宿禁中,未返。

將近五鼓時分,一切都靜了下來,連鼻息聲也聽不見了。

不久,內宮傳出喪音:趙匡胤崩逝。

這就有傳言,說是前一夕,道士張守真設醮祭神,神道:“天上宮闕已成,玉鎖開,晉王有仁心。”

又說前一夕,知天文數術的馬韶,忽訪趙光義親吏程德玄,道:“明日乃晉王利見之辰。”

不管怎樣,趙光義受遺詔於柩前即了位。天亮後趙光義登上朝堂,向群臣宣讀了趙匡胤的遺詔。而後引近臣環玉衣、瞻仰趙匡胤遺體。據說趙匡胤其時玉色溫潤,麵容如生,好象剛出湯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