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的鄧肯已經瀕臨破產的邊緣。她的收入無法維持學校的龐大開銷,她將賺來的錢用來栽培四十個學生,他們一半留在德國,一半在巴黎。除此,鄧肯還不時地幫助其他人。有一天,鄧肯開玩笑地對姐姐伊麗莎白說:“不能這樣子下去!我的銀行存款要透支了。假如學校要繼續維持下去,我們必須找一個百萬富翁。”
沒想到這個玩笑後來竟然成真。
有一天早上,在快樂劇院結束演出之後,鄧肯穿著一件便袍坐在鏡前,她將頭發卷起來,準備下午的演出。女仆拿了一張名片進來給鄧肯,上麵寫著一個鼎鼎大名的名字——羅恩格林,這是一個百萬富翁。
他走進鄧肯的化妝室,身材高大,留著金色的卷發和胡須。他的聲音很迷人,但是看起來有一點害羞。
鄧肯覺得她似乎見過羅恩格林,但是在什麼地方呢?後來,鄧肯想起來是在波利拉王子的喪禮上,她與王子的家屬握手致哀時,麵前站著一個高大的男人,那就是羅恩格林。當時兩個人並沒有什麼交談,隻是打了一個照麵。
羅恩格林對鄧肯說:“我崇拜你的藝術,和你為了理想而奮鬥的勇氣。我是來幫助你的。我能為你做什麼?如果你願意,可以帶著這群學生住到尼維拉海邊的一棟小別墅,在那裏編創你的新舞蹈。至於費用問題,你完全不用擔心。你已經從事了一項偉大的工作,一定覺得有一點疲倦。現在,其他的一切包在我身上。”
一個星期後,鄧肯帶著她的學生坐在頭等車廂裏,前往尼維拉。羅恩格林在車站等他們。他帶他們到海邊的一棟小別墅,近海處有一艘他的白帆船。
孩子們穿著藍色的舞衣在橘子樹下跳舞,他們的小手中握滿了花朵和果實。羅恩格林對孩子們非常和善,又很關心他們,盡量使每個孩子都住得舒服。他對孩子的奉獻,使鄧肯除了感激之外,對他更多了一份信任。經過這段時間的接觸,在鄧肯心裏,羅恩格林已經成了騎士的形象,帶著保護和解救的意味。
學生們和鄧肯住在這棟別墅裏,羅恩格林則住在不遠處的一家豪華旅館。他時常邀請鄧肯共進晚餐。有一次,鄧肯穿了一件簡單的希臘式舞衣前往赴宴,結果那裏有一位女士穿了一件鑲滿鑽石和珍珠的豔麗大衣。對比之下,鄧肯不免覺得稍顯尷尬。
有一天晚上,羅恩格林邀請一大堆朋友到卡西諾參加嘉年華舞會。他提供給每個客人一套小醜的服裝,那套服裝是由輕飄飄的自由緞裁成的。那是鄧肯第一次穿著小醜的服裝,也是她第一次參加一個公開的麵具舞會。那一晚鄧肯非常快樂。但是舞會期間,鄧肯接到一個電話,別墅裏的女仆打電話來說,埃麗卡突然得了喉炎,很嚴重,可能會死。埃麗卡是鄧肯的一個學生。鄧肯很著急,衝到餐桌旁尋求羅恩格林的幫助。羅恩格林當時正在宴請他的客人,可是聽到鄧肯所說的情況,二話不說,馬上帶著鄧肯開車去找醫生,然後火速地趕回別墅。當時,小埃麗卡幾乎快喘不過氣來,她的臉色發黑。醫生開始為她診斷。鄧肯他們站在床邊,焦慮地等候診斷結果。兩個小時後,第一縷晨光已經悄悄地從窗口透進來,醫生宣布孩子獲救了。淚水滾下鄧肯的臉頰,臉上之前為扮成小醜而塗的油彩都被淚水溶化。返回卡西諾的路上,羅恩格林緊緊地擁抱著鄧肯,表達了他對她的愛。舞會並沒有因為鄧肯和羅恩格林的離場而終結,在他們回來後,氣氛才達到高潮。
舞會結束後,羅恩格林繼續陪著鄧肯,他對孩子們的慷慨解囊,以及在小埃麗卡生病時所表現出來的焦慮和痛苦,所有這些態度贏得了鄧肯的愛。後來,羅恩格林還曾帶著鄧肯和她的學生們出海航行,那真是一段十分快樂的日子。
當然,快樂不會是從頭到尾的節奏,期間也有一些不愉快的小插曲。譬如,航行中,鄧肯經常自說自話,對羅恩格林解釋她對生活的看法,關於柏拉圖的《理想國》,以及世界的改造等。羅恩格林是一個商人,追求的是實際的利益,理想之類在他看來都是很可笑的東西。他越來越難以接受鄧肯那種改革者的身份,他們的衝突幾乎達到白熱化。有一天晚上,羅恩格林問鄧肯最喜歡哪首詩,鄧肯非常興奮地將惠特曼的《自由之路》念給他聽。就在鄧肯陶醉在自我意識中時,羅恩格林激烈地批評惠特曼是個“連自己都養不活”的人,他的詩歌更是“無聊的東西”。鄧肯與他針鋒相對,維護惠特曼提倡的自由美國的理想,可是羅恩格林說,“理想隻配下地獄!”
鄧肯立刻意識到羅恩格林作為一個商人對於美國的理想隻是不斷增設許多為他賺錢的工廠而已。但是這些分歧不足以讓鄧肯離開羅恩格林。從這件事中我們可以看出鄧肯對於愛情的矛盾心理,這個男人已經和她無法和諧共處了,卻還是不舍得放棄。總是幻想著這些爭執微不足道,兩個人還是能夠快樂地生活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