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讓我們回到1911年,鄧肯依然住在巴黎。她還像以前一樣,常常舉辦一些文藝界人士參與的宴會。有一次,鄧肯將舞室布置成熱帶花園,然後在茂密的樹叢中,擺著許多桌子,每桌可坐兩個人。這時候鄧肯已經知道了很多巴黎文藝界人士的緋聞,當然,其中很多可能是真的。於是,她安排這些緋聞的主角坐一桌,這使得某些男士的妻子們很不開心。在這些客人中,有鄧肯多年的好友,比如亨利·巴特爾以及他的翻譯者柏斯·貝蒂。
雖然有一些不開心的因素,但所有人還是盡情的狂歡。淩晨兩點鍾時,鄧肯和亨利·巴特爾坐在一張躺椅上,氣氛有些曖昧。偏偏在這個時候,羅恩格林突然出現了。當他看到亨利·巴特爾和鄧肯的影子從一層一層的鏡子反射出來時,他衝到舞室,開始對賓客大發牢騷,並且說他將離開鄧肯,再也不要回來。
結果當然影響了來賓的情緒。鄧肯告訴斯基恩趕緊換一首曲子彈奏,她也迅速地褪下刺繡的舞衣,換上一件白色袍子。斯基恩特別賣力地彈奏,鄧肯也一直舞到天亮。他們企圖挽回一點宴會上尷尬的氣氛。
但是,不管怎樣,這件事最後的結局都是悲劇的。羅恩格林堅決不相信鄧肯和巴特爾之間的友誼非常純潔,他發誓永遠也不要再見到鄧肯。鄧肯的再三解釋都是徒勞無功。巴特爾對這件事,也覺得很苦惱,他寫信給羅恩格林解釋,但是也沒有什麼效果。
鄧肯再去找羅恩格林的時候,是一個晚上,羅恩格林正要乘車出去。他在車上詛咒鄧肯的聲音,就好像是魔鬼的鈴聲滑入她的耳朵。突然間,他停止謾罵,打開車門,將鄧肯推到黑夜裏,然後絕塵而去。鄧肯在黑暗中沿著街道踽踽而行,走了好幾個鍾頭。路人不時對她側目,而且交頭接耳不知道在說些什麼。那一刻,鄧肯覺得,世界好像突然變成一個可怕的地獄。
兩天以後,鄧肯聽說羅恩格林已經到埃及去了。
幻象
之後的一段日子,鄧肯心情抑鬱。帶給她最大安慰的人,是音樂家斯基恩。他的個性相當奇特,很輕視功名或個人的野心。他非常崇拜鄧肯的藝術,為鄧肯伴奏好像是他唯一的樂趣。他是鄧肯所遇到的人中最仰慕她的人。
1912年1月,鄧肯在斯基恩的陪同下前往俄國旅行,這次旅行一開始就遇到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他們在某天清晨抵達基輔,然後雇車前往旅館。睡眼惺忪中,鄧肯突然看到馬路兩旁整齊地排了兩列棺材,而且那不是一般棺材,那是小孩子的棺材。她猛然抓住斯基恩的手臂,驚叫道:“看啊!所有的兒童,所有的兒童都死了!”
斯基恩一邊安撫她,一邊覺得莫名其妙。因為他什麼也沒有看到。
“那裏什麼都沒有啊。你因為疲勞而出現幻覺了吧。”
鄧肯再看過去的時候,道路兩旁除了積雪,什麼都沒有。
為了舒緩自己的精神,鄧肯在到達旅館之後就去沐浴。俄國浴池的形式,是在一間充滿蒸氣的屋子裏擺上一長排的木架子。鄧肯躺在其中一個木架上,侍者在外麵等候。忽然間,鄧肯覺得一股熱氣襲擊了她,然後她便摔在了大理石的地板上。
侍者走進來時,發現鄧肯已經不省人事,她連忙把鄧肯送回旅館。醫生診斷後認為鄧肯有輕微的腦震蕩,而且她在發燒。醫生建議鄧肯今晚不要到劇院去演出,但是鄧肯堅持要去。
當晚的舞蹈節目依然是配著肖邦的音樂,最後一個節目時,鄧肯改變了之前的計劃,讓斯基恩改彈肖邦的《喪禮進行曲》。
舞台上,鄧肯開始跳著這個曲子。她舞出一幕景象:一個婦人,手中抱著死去的孩子,緩緩地拖著遲疑的腳步走到墳墓前,最後,靈魂脫離了軀體,邁向光明的永生。
鄧肯跳完後,布幕放了下來。劇院裏有一種奇怪的靜謐。斯基恩臉色灰白,全身不住地發抖。他握著鄧肯的手,鄧肯可以感到他手心冰涼。
他說:“不要再要求我彈這首曲子,我已經經曆到死亡的滋味了,我甚至嗅到喪禮花朵的氣味,還看到小孩的棺材。”
他們兩人都戰栗不已,而且喪失了在俄國繼續旅行的勇氣。鄧肯覺得一定有神靈啟示她一個即將來臨的噩耗。
4月,他們返回巴黎。在劇院表演完一長串節目後,斯基恩和鄧肯再度合作了這首曲子。全體觀眾沉浸在一種莊嚴的氣氛中,經過一陣沉默之後,他們突然瘋狂地鼓掌。有些婦女流著眼淚,有些人幾乎已經到了歇斯底裏的境地。
這之後,鄧肯開始有一種不祥的感覺,這種情緒使她變得很沮喪。她回到柏林後,又表演了幾場。她想再編一支舞,表現一個人在現實社會奮力前進,卻突然遭到一陣可怕的打擊,再勇敢地爬起來,邁向一個新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