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肯獨自一人留在瑞士,她的心情始終籠罩著一片陰霾,她變得有點魂不守舍。鄧肯乘車踏遍瑞士全境,最後,無法抗拒一種驅使,又回到巴黎。她覺得自己很孤單,任何人,即便是她的哥哥奧古斯汀,也沒有辦法打破她的悒鬱。最後,鄧肯幾乎瀕臨崩潰的邊緣,隻要聽到人聲就覺得很厭惡,有人進她的房間,她也視若無睹。後來,有一天晚上,鄧肯回到她之前在巴黎的房子。這裏人去樓空,隻有一個老園丁還住在門房裏。

鄧肯踏進寬敞的舞室,當看到那藍色的帳幕,不禁又勾起她追求藝術的欲望,她決心努力尋回那份失落的夢想。所以,她叫斯基恩來幫忙伴奏,但是聽到那些熟悉的樂聲,鄧肯忍不住慟哭失聲。事實上,這是兩個孩子出事之後,鄧肯第一次忘情的哭泣。

這個地方的每個角落隻能令鄧肯回憶起過去的快樂時光。她甚至出現一種幻覺,不時聽到孩子們在花園裏嬉笑的聲音。有一天,鄧肯無意間進入他們住過的小房間,看到屋裏散布著他們的衣服和玩具。她的精神瞬間崩潰了。她無法再在這棟房子裏生活下去。

有一天,鄧肯終於無法忍受這裏的氣氛,她跳上汽車迅速往南駛去,越過阿爾卑斯山,進入意大利,繼續她漫無止境的遊蕩。有時候,她發覺自己坐在威尼斯運河上的小船裏,要求船夫終夜不停地搖槳前進;有時候又發覺自己置身在意大利東北部海港裏米尼的古城中。

友情的撫慰

有一天,鄧肯接到一封電報,上麵寫著:“伊莎多拉,我知道你正在意大利,盼望你來看我,我將盡力安慰你。”底下的署名是艾倫娜·杜斯。

鄧肯很奇怪杜斯是如何知道她的行蹤的,但是,當她看到杜斯的名字時,她知道這是她唯一想見的人。電報是從維亞雷焦發出的,離當時鄧肯所在的地方並不遠。鄧肯馬上回了感激的電報,告訴杜斯她將去看她。

當天晚上,鄧肯就到了維亞雷焦,正趕上一場大風暴。杜斯住在城外的一間小別墅裏,鄧肯當晚先在旅館休息,準備第二天去看杜斯。

第二天一早,鄧肯驅車前往杜斯的別墅,她的別墅前麵是一片茂盛的葡萄園,她穿過一個翠綠的葡萄架來迎接鄧肯。在鄧肯眼中,杜斯的樣子就像一個充滿光輝的天使。她挽著鄧肯,明亮的雙眸透著溫柔,仔細地端詳鄧肯。

從這時候開始,鄧肯便住在維亞雷焦,她從杜斯充滿光輝的眼神中獲得了不少勇氣。杜斯常常用手臂輕拍鄧肯,安撫她的痛苦,這對鄧肯來說不僅是安慰,仿佛她的痛苦也被杜斯化解了。

杜斯時常問些迪爾德麗和帕特裏克的事,她不像其他人,在鄧肯麵前根本不敢提兩個孩子。她讓鄧肯重複提起關於他們的種種瑣事,還要鄧肯拿照片給她看。她一邊吻著照片中的人,一邊忘情低泣。她從來沒有勸說鄧肯停止悲傷,反而是和鄧肯一起悲傷,一起流淚。漸漸地,鄧肯不再有孤單的感覺。

有一次,杜斯和鄧肯出去散步,她抬頭仰望遠處的那些山峰,對鄧肯說:“你看山脈那些嶙峋的一麵,在草木的掩蓋下,顯得多麼幽靜森嚴。然而,你再往上看,會發現它發出的光芒就好像大理石一樣,等待著雕刻家來為它塑造不朽的生命。所以,草木掩蓋的部分隻是滿足一般人的世俗需要,而山頂的風光則可滿足一個人的夢想。這也正如藝術家的生命,在普通人看來是黑暗、陰森,充滿悲劇性的。不過,那種類似大理石的光輝卻能激發人類的靈感。”

7月,這裏經常有一連串的風暴和閃電,掠過陰沉的海麵。鄧肯深受旅館中某些陌生人異樣眼光的困擾,所以,她另外租了一棟別墅。這個地方很寬敞,別墅是用紅磚蓋成的,位於一個荒涼的鬆林深處,外頭還築了一圈很高的圍牆。它的外表看起來很淒清,裏麵也充滿了難以描述的傷感。村莊裏的人傳說,這裏原先住了一位婦人,她曾經和奧地利宮廷裏的某位侯爵有一段失敗的戀情,更不幸的是,他們所生的兒子後來發瘋了。當這個孩子變得具有危險性時,就被關在這棟別墅頂層的一個小房間裏,那個房間的四周都被柵欄圍起來,牆上塗著奇怪的圖畫,門上有一個小孔,可以用來遞送食物,在屋頂上有一個很大的天台,一邊可以看見海,另一邊則可以看見山。

這座陰沉的房子至少有六十個房間,鄧肯很喜歡它,便租下了。它最吸引鄧肯的地方可能是四周的鬆樹林,以及從天台上所能觀望到的景色。鄧肯邀請杜斯搬來與她同住,杜斯婉轉地拒絕了,但是她搬到了鄧肯附近的一棟小白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