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樣的罵聲,兩軍陣中,許多人都低下頭來。守光突然醒悟,不能和他們講理!回頭看看李小喜、元行欽,揮了一下馬鞭,李小喜、元行欽便帶領將士,掩殺過去。劉守文的將佐們也呼哨一聲,率領軍隊迎了上去,張文禮抽出寶劍大喊:“衝,衝呀——”自己卻勒馬沒動,很快就落在後麵。劉守光終究理不正,氣不足,不一會,便有些招架不住。守文看守光陣後亂了,慌忙單騎向前,哭著曉諭眾將:“千萬不要傷了我的弟弟!”元行欽見劉守文身旁沒有幾員戰將保護,拍馬衝了過去,一把把劉守文拽下鞍橋,橫擔在自己馬上。劉守光見元行欽生擒守文,摧動全軍,一齊衝殺。滄州、德州軍隊沒了主帥,失去統一指揮,隻得後撤逃命。張文禮本來就在陣後,一見前軍敗退,往馬屁股狠狠抽了幾鞭,一溜煙逃得沒了蹤影。守光率領軍隊,乘勝包圍了滄州。滄州節度判官呂兗、孫鶴公推守文的兒子劉延祚為三軍統帥,登城守衛。守光久攻不下,把劉守文推到城下,令他勸降。守文看到城上的兒子,涕淚滿麵,卻不勸降,也不說話。守光命令部下喊道:“開城投降,還有生路,如若不降,先殺了你的老子!”延祚在城頭稽手再拜:“叔叔,你做的事能讓我服嗎?你要弑父殺兄,我沒法阻止,可上蒼會記住你的豐功偉績的!”守光哪裏受得了這番羞辱,回來就派人殺了劉守文,卻嫁禍於殺人的人,將他梟首示眾,厚殮了劉守文。下葬的時候,他又哭得死去活來,把幽州的士農工商糊弄得雲裏霧裏。
滄州圍了半年,糧盡援絕,百姓吃墐泥,軍士吃人,騾馬相遇,互相咬食。延祚無奈,隻好開城投降。劉守光恨呂兗率兵守城,殺了他的全家,聽說孫鶴是位骨鯁方略之士,赦免了孫鶴,留在幕府任職。派弟弟劉守奇鎮守滄州。
三
劉守光終於占了幽州,他興奮得忘乎所以。就在這時候,偏偏又傳來吳越錢鏐、前蜀王建稱王的消息,撓得劉守光心裏癢癢,他暗地著人作了一身赭黃袍,選了一個黃道吉日,穿到了議事廳。李小喜見了,立刻三拜九叩,高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劉守光正襟危坐,接受朝賀,心裏那個甜啊,真像泡在蜂蜜罐裏。孫鶴卻坐不住了,他站起身,離開座位,向劉守光深深一揖,說:“大王有這樣的雄心壯誌,可喜可賀!隻是——”劉守光捺住性子,問:“‘隻是’什麼?”“時機還不成熟。”那劉守光撅著嘴問:“朱溫咱就不說了,他兵精地廣,又占據中原,那錢鏐、王建有什麼?”孫鶴說:“正因為他們沒有什麼,所以,他們稱帝才不合時宜。
大王難道也要做這不合時宜之事嗎?”李小喜說:“而今天下粉爭,群雄並起,幽州地勢險固,兵精糧足,大王英雄神武,為什麼就不能稱帝?”孫鶴正色回答:“李將軍說得極是。正因為‘天下紛爭,群雄並起’,才不能急於稱帝。也就是說,天下沒有一統,群雄還沒有削滅,稱了帝,不是坐在四麵餓虎的高台上,給虎做餌?
你們想一想,我們北麵有契丹幾十萬鐵騎,虎視眈眈;南麵有鎮州節度使王鎔、易定節度使王處直糾合大梁,時刻想滅亡幽州;西麵有晉王李存勖,他天天喊著一統天下,匡複唐室。這三家,隻要任意兩家聯起手來進攻我們,我們城池再高,甲兵再多,也無法抵擋啊。”說完,他示意參軍馮道和韓延輝也說說,馮道卻扭開了臉,一言不發,韓延輝也裝做沒看見,閉口不言。奇怪的是,不知怎麼回事,劉守光的臉色似乎溫和多了,“那,那,你說,我們該怎麼應付?”孫鶴說:“第一,恤士愛民。要國家強盛,民是本,士是根。軍隊和糧食都要靠民,政策和策略都要靠士。
第二,獎勵農耕……”沒等說上幾句,劉守光就搖手:“行了,行了!我累了,以後再聽你長篇大論吧。”說著,脫掉黃袍,提在手中,悶悠悠地轉回後堂。
沒過幾天,劉守光閑得百無聊賴,帶著李小喜、元行欽出去打獵。還沒一會兒,孫鶴騎著快馬,氣喘籲籲地趕到獵場。劉守光正在彎弓射兔,孫鶴跑來,剛好驚跑兔子,劉守光沒好氣地問:“你呀,又生什麼事?”孫鶴說:“恭喜大王!鎮州節度使王鎔派使臣求救!”“鎮州?王鎔?那個家夥反複無常,幫他還不如喂條狗!”孫鶴有點著急:“天下紛爭,哪裏有永久的朋友?趙人向我們求救,這是天在助我以成霸業。我們常怕王鎔與梁人結成永久同盟,現在,他們自成罅隙,還不是好事?如果和他們結盟,並力破梁,哪個諸侯敢不斂衽朝燕?”劉守光哼了一聲,“讓他們自相殘殺,我們坐收漁利,不是更好嗎?”說著,揚鞭催馬,追他的兔子去了。孫鶴長歎一聲:“我不出師,晉人成其霸業,我們死無葬身之地了!”
趙王王鎔,從他爺爺的老爺爺往下數,三世為鎮州大將,四世襲成德軍節度使,據有鎮、趙、深、冀四州。這四州,地處河北平原,水肥地美,按說糧足兵精,是帝王之資,可惜北有劉仁恭,南有朱全忠,西有李存勖,三家都把他看作肥肉,都想蠶食,進而並吞。偏偏王鎔出身紈絝,文不能定邦,武不能安國,嘴裏念叨“仁義”,骨子裏膽小如鼠,一遇行軍打仗就嚇得屁滾尿流。所以,甲攻他,他乞求乙丙;乙打他,他投靠甲丙;丙打他,他又媚事甲乙。這次,朱溫一心並吞鎮定,派供奉官杜廷隱、丁延徽任成德軍監軍,發魏博軍六千,分屯深州、冀州,名為協助守衛,實想伺機襲取。又派大將王景仁、李思安、韓勍率師七萬,屯住柏鄉,以為外應。當時,趙將符習駐守深州,急忙派遣親信解析利害,王鎔不聽,反而命令符習馬上趕回鎮州。符習出了深州城門,哭著對部下說:“朱溫是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