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6章 星殞蓉城(3)(2 / 3)

李嚴剛進成都館驛,就聽說王宗弼濫殺百官,還把首級裝在匣子裏,派人送給魏王,趕忙派人叫來王宗弼,問:“你怎麼濫殺百官?”王宗弼說:“罪臣哪敢濫殺無辜?大人,您說,我們君臣早想歸順大唐,有人卻多次阻撓,還說‘唐主暴戾,投降了,也沒好果子吃,不如整軍一拚,或許還可生存……’這些人,大人,您說該不該殺?”李嚴問:“誰這麼胡說八道?”“宋光嗣,景潤澄,李周珞,歐陽晃等幾人。”“那,韓昭呢?為什麼殺他?”王宗弼說:“韓昭和宋光嗣、潘在迎幾個,慫恿皇上,不,蜀主,蜀主,聲色狗馬,禍國殃民,罪惡昭彰,不殺不足以平民憤。”“潘在迎”,李嚴問:“潘在迎和他們比起來,有過之而無不及,為什麼不殺?

怎麼?刀把子在你手裏,你想殺誰就殺誰?”王宗弼支支吾吾,說不清楚。李嚴訓道:“你放明白些!不要以為手中有兵,借大軍還沒來這個空,殺害異己。多做些好事,比如說,禁燒搶,禁謠言,安定市場,魏王到了,也好減輕些罪責。”王宗弼喏喏連聲,退出館驛。回到府門前,看到內外馬步都指揮使徐延瓊、果州團練使潘在迎、嘉州刺史顧在循幾個,還有幾個親王,親自帶領家人送來金銀綢緞女樂姬妾,心裏別提有多麼慰貼。他拈拈胡須,拱手跟他們打招呼。這些人看見王宗弼,忙放下手中禮物,小跑過來磕頭。王宗弼伸手扶起幾位,口中還說:“你們這是幹什麼嘛,都遭了難,互相提攜嘛,何必這樣!”回頭問管家:“歐陽晃來過沒有?”

管家想了想,又翻開帳簿查查,肯定地說:“沒有!”王宗弼抬左手叫過中軍:“去,帶隊人,把他給我——”右手作了一個殺頭的動作,中軍領命,轉身去了。在場的王公官員,吐出的舌頭好久都不知道縮回。

晚上,王衍帶著母親和妻子,輕車簡從溜到館驛。一見李嚴,倒頭就拜。李嚴急忙扶起,說:“不必多禮,不必多禮,快快請坐。”便讓王衍上坐,王衍說:“罪臣哪敢上坐。就這兒,就這兒。”指著下首的一張椅子,剛要坐,忽然想起什麼,向外走了幾步,攙進一位老太婆,後邊跟著一位夫人,王衍介紹說:“這是罪臣的老母,這是拙荊。”兩位也要下跪,李嚴搶上幾步,扶住老太太,說:“這是幹什麼?折殺下官了!”回頭對王衍說:“你的老母,就是我的老母,咱們馬上就是同僚,怎麼能這樣呢!”王衍再拜,說:“李大人能把罪臣認作同僚,是罪臣的莫大榮幸。罪臣無能,讓老母跟著受罪,萬般悔恨!今後,還請李大人在皇上麵前多多美言,保全她們婆媳性命!”說著,放聲大哭。李嚴百般勸解,方才釋淚,一起落座。王衍說:“前邊帶信說,公來,罪臣就投降,罪臣不敢食言。明天,罪臣就命翰林學士、中書侍郎王鍇起草降書,遣兵部侍郎歐陽彬捧著降書迎接魏王與郭招討。”李嚴好言撫慰,說:“臨行前,唐皇就說過,隻要歸順,不僅保證生命無憂,還會根據實際,安排相應官職。”並叮囑他,晚上,要親兵加強巡哨,以防亂兵襲擾。王衍聽言又哭,“現在,誰還聽我的?王宗弼擁兵自重,隨時都可能戕害罪臣……”李嚴說:“有我在,他還不可能大膽到向你下手。”王衍擦擦淚水,拉住李嚴的手,“我已經聽天由命了,隻是擔心老母、拙荊。”王衍又抽抽嗒嗒地學說王宗弼,學說宋光嗣,學說……李嚴少不得又是好言撫慰。夜,已經很深了,王衍才戀戀不舍地告別李嚴,戰戰兢兢地回到西宮。

魏王繼岌到了德陽,王宗弼派人帶著文書,說自己已經把王衍遷在西宮,軟禁起來,他統領軍隊,安撫百姓,成都街市整肅,等待王師。又特派他的兒子王承班押著十幾馱金銀珍玩,送給魏王和郭崇韜,討要西川節度使。到了魏王行營,魏王看了那些珍寶,似乎不是十分在意,他隨手捧起一件白釉黑花臥美人枕問:“這是你家皇上枕的吧?”王承班說:“是,是!”旁邊的跟班扯扯他的衣襟,小聲說:“不,不,是家父,家父……”魏王哼了一聲,問:“你們皇上的青玉枕呢?”王承班慌忙答道:“家父,家父怕王衍把它毀了……現珍藏在庫,等魏王進蓉,他要親手奉送。”魏王說:“算了吧,枕那樣的枕頭睡覺,要作惡夢的!”看也沒看,信手把美人枕扔在幾案上,“啪嚓!”掉在地上,摔碎了。魏王撫撫手,好像在撫塵土,“這些珍寶,本來就是我家的,還用你們獻殷勤?東西留下,想要西川節度使,等等吧!”從魏王的行營出來,王承班一頭霧水:“‘等等吧’,是答應還是不答應?

珍寶留下了,事情就有門!可又是‘等等吧’,等到什麼時候?正式投降的那天嗎?”

王承班押解七八馱金銀珍寶,又來到招討使郭崇韜行營。隻見門外車水馬龍,人頭攢動,人聲鼎沸,就像是趕集,煞是熱鬧。一會兒,這個捧著令箭,擠出人群,急匆匆去了,一會兒,那個揣張文書,側著身,斂氣屏聲擠進去。猛地,門口的人朝兩邊退,閃出一條人巷,兩個公人從行營裏拖出一個人,頭耷拉著,眼閉著,兩腿拉在地上。王承班扒開人牆一看,是王承休,秦州節度使王承休!後邊跟著三個刀斧手,其中一人肩上扛著一把亮晃晃的鬼頭刀。剛剛走出人巷,拖的人一鬆手,一股亮光,王承休的頭就咕嚕嚕滾出去好遠,身子,軟軟地趴在地上,像隻沒殼王八。王承班摸摸自己的腦袋,還在,隻是覺得有點隱隱發疼。“哪是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