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天光燥熱,街道上隻有稀落的幾個行人。
數了數手裏的零錢,安晴在想要不要去超市買點水果。
自從嫁給林偉強之後,安晴就一直在婆婆周蘭英留下來的裁縫店裏給人縫製衣服,因為長時間使用老式縫紉機她原本纖瘦的小手已經磨了一層薄繭。揉了揉有些酸麻的胳膊,安晴仰頭看著窗外,烏雲密布,似乎就要下雨了。
裁縫鋪在巷子裏,去最近的超市步行也要二十分鍾。安晴為了趕時間借了王嬸的腳踏車,腳踏車架子大,瘦小的身材坐在上麵搖搖晃晃的。
七夕快到了,超市的大廳裏用巧克力堆起來的巨大的心形特別搶眼,大廳中央華麗的水晶燈下包裝紙也閃著熠熠星光。
安晴拎著沉甸甸的一兜水果,不由頓在一根圓形立柱前看了起來。
有多久了?
距離上一次吃巧克力,似乎是前生一般遙遠。
那是六年前的七夕。
安晴其實對情人節並沒有什麼熱衷,不過顧允衡說情人節就應該浪漫一點,至少要吃巧克力拿玫瑰花,女孩子在那天應該當一回女王!
安晴笑他太較真了,顧允衡故作神秘的在安晴麵前演示了一番,然後從背後拿出了一盒巧克力,心形的鐵盒子,拿在手裏很有分量。一束玫瑰花抱在懷裏,花香彌漫,那是安晴度過的最美好的情人節。
搖搖頭,安晴讓自己從回憶裏醒過來。
已經三點多了,安晴走出超市騎車回家。路上人不多,大概是快要下雨的緣故,行人匆匆忙忙的。安晴慢慢蹬著車子,盛夏的濃蔭遮擋著小小的身影,白色的T恤,藍色的牛仔褲。王嬸常說安晴哪兒像一個五歲孩子的媽媽,看起來簡直就是個大學生嘛!
安晴其實已經二十五歲了,隻是她長的清秀看起來顯得比真實年齡要小幾歲。
車子還給了王嬸,安晴拎著水果走回家。房子也是婆婆留下來的,在一個破舊的小區裏,最近經常鬧著要拆遷,安晴越想越發愁。
幾斤水果拎在手裏越來越重,勒的手指發紫,安晴提了提落在胳膊彎的包,將水果換到了另一隻手上。
剛走上馬路,雨嘩嘩的下起來。夏天的雨來勢洶洶,劈頭蓋臉的打下來,安晴慌忙拿包頂在頭上,加快了腳步。
雨勢大的嚇人,伴隨著一聲一聲的響雷,安晴心裏一陣咯噔。
安晴很怕打雷,以前跟媽媽住在一起的時候每逢打雷她都會擠到媽媽床上,後來跟顧允衡在一起,打雷的時候她就縮在顧允衡懷裏怎麼都不出來。
顧允衡說怕打雷的人一定是做了什麼虧心事怕人家索命,安晴就用小手堵他的嘴巴。顧允衡總會張嘴含住她的小手。安晴就老實了。
正想著,一陣刺耳的車喇叭聲打破了安晴的思緒,安晴側目看到一輛車停在自己旁邊,安晴怔了一下也沒注意看,頭發濕噠噠的貼在臉上,用閑著的一隻手胡亂的順了順。車窗拉開,從裏麵遞出了一把傘。黑色的絲絨傘麵,一看就知道是好牌子。
安晴愣了愣,看著車內的人。心一下子就石化了。
隔著密密匝匝的雨幕,安晴看到裏麵坐著的男子,黑色的西裝,白色的襯衫,濃密的發絲梳的一絲不苟。男子也同時抬頭看到了安晴,一雙眼睛驀然睜大,唇角動了動卻終未開口。
安晴靜靜的站在雨裏,和男子隔著漫漫水波遙遙相望,似乎這中間隔著萬水千山無法泅渡。
六年了。斯人如是。甚至連吃驚的時候眉毛微微上挑的習慣都沒有改變。他的唇線依舊明朗清晰,他的眼睛依舊深邃清涼。就像第一次看到他時,陽光下他的側臉有一層薄薄的水霧,吸引人去探尋他眼神中不可見底的幽靜。
待回過神來,安晴逃也似的跑起來,留下男子錯愕的目送。
雨刷有節奏的劃開雨水,安晴的身影一明一暗的在雨幕中顫顫抖抖的奔跑向遠處,直到消失在更加迷蒙的水汽中。
後麵的車不停的鳴笛叫囂,男子遲遲才踩下油門。在輪胎巨大的摩擦聲中車子鑽入了漫漫雨幕。
原來,真的是她。
剛才離的稍遠一些的時候顧允衡在車內看到前麵的身影就覺得是安晴,雖然六年未見,雖然她的腳步因為驚慌而錯亂,雖然重重雨幕阻斷他的視線,可是他知道,那個背影,一定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