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要去出差,連夜從醫院裏就趕到機場去了,她跟夢涵和幾個護工一起守著姑媽,姑媽偶爾清醒過來,立刻就催促她走,大概是麻醉藥效還未過,一秒鍾之前還開口說話的人,下一秒鍾立刻就睡著了,但隻要一清醒過來,張口必然是,讓辰星快回去。
夢涵笑道:“你走吧,別讓她再操心了!”
她點了點頭,提著包走出病房,夢涵跟出來,拉著她的手小聲說:“你跟我來。”
樓下的小花園中,夢涵抓住她的胳膊,壓低聲音說:“辰星!你瘋了是不是?”
“沒有。”她搖搖頭,事實上,她從未有現在這樣清醒過,不再是渾渾噩噩過日子,不再是盲目追逐享受的富家女,不再是自我陶醉的傻瓜,雖然很痛,但活得很真實,事實上她其實挺喜歡在小鎮上的日子,忙碌充實,她是勤勞的麵店小廚師,不是浮華的陸家千金。
“你是不是愛上什麼人了?”夢涵終於憋出心裏話來:“所以你才選擇休學跟著他對不對?我不明白,舅舅不是不講道理的人,如果你真的喜歡他,就和舅舅說吧,辰星。”
夢涵口中的什麼人,她不知道指的是和她一起出現在水晶店的陳嘉言,還是電腦裏的夏青槐,她輕笑著搖搖頭,低聲說:“不要擔心,夢涵,我知道我在做什麼。”
“我怎麼能不擔心,你長那麼大什麼時候單獨離開家過?現在舅舅不知道,我也沒有辦法陪在你身邊,你一個人怎麼活?住在哪裏?吃得飽嗎?有沒有壞人?”夢涵說著,眼眶就紅了。
她輕輕地抱住夢涵,笑這拍怕她的頭,小聲說:“我先走了,等那邊的事情全都交代清楚了。”
“到底什麼事呢?”夢涵問她。
她笑著搖搖頭。
“你跟舅舅說吧,所有的事情舅舅都會解決的!你自己一定做不好的!”夢涵眨著淚汪汪的眼睛,小聲說:“我隻有你這樣一個表姐,平常親得跟姐妹一樣,我不希望你出事!”
什麼事情都跟爸爸說,自己一定做不好,她苦澀一笑,這是她一貫以來的想法,爸爸對她來說是一株高大的古樹,根深蒂固,枝葉繁茂,沒有什麼能撼動,不管外麵是刮風還是下雨,她陸辰星隻要乖乖躺在爸爸懷中就好,也真是這樣,才會在事發的時候一無所知,如何挽救公司不停下跌的股票,為什麼公司的湯料包會被人下毒,爸爸為什麼會深夜跑去參加自殺團跳崖,沒有一個她知道答案,隻能傻乎乎地等著被人設計,被人迫害。
愚蠢了三十年,自私了三十年,白活了三十年,看不清身邊的男人,救不了自己的親人,隻會接受不會付出,親人當成路人,這種感覺糟透了,她輕輕地理了理自己額前的劉海,低聲說:“夢涵,你相信我,我不會出事,我們都不會出事!爸爸最近正在忙公司上市的事情,我們幫不上什麼忙,別煩他就好,姑媽剛剛做完手術,你也別告訴她,免得她生氣又擔心,沒什麼大事,我都能解決。”
夢涵還是看著她。
她揮了揮手裏的電話,笑道:“有事我會給爸爸打電話的!你放心吧。”
“這麼晚了,不如就不要去了,明天再走!”夢涵拉住她的手:“不是最怕黑的嗎?你看,天都快黑了!”
見過鬼才知道天下間有比天黑更恐怖的事情,她輕輕拍了拍夢涵的手背,柔聲說:“快上去看姑媽吧。”
從醫院出來,她攔了一輛出租車,本想直接回小鎮,結果那個師傅說了一大通,總體意思是說他的車子沒有資格跑到小鎮上去,她隻能讓他把自己送到公車站去。
再一次明白,除了親人,沒有誰會遷就自己,她趕到的公車站的時候,超過了兩分鍾,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車子消失在眼前,坐在公車站的長椅上,她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吃晚飯了沒有?”夏青槐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背著標配的包和手提電腦,奇跡一般出現在她麵前。
“你也沒趕上車子嗎?”她站起來,一個人流落在夜晚的公家站台,天色也越來越黑了,怎麼都覺得慘兮兮的,現在有個了伴兒,所有的不適立刻就釋然,她甚至想拍手,看吧!世事不會太糟糕,她沒趕上車子,也還有人剛巧也沒趕上車子。
他搖了搖頭,低聲說:“你跟我來。”
跟著他走了兩條街,路過無數個餐館,他始終沒有抬頭,隻是背著兩個包,走得非快,兩條大長腿隨便跨出一步,她連走幾步都趕不上,她空著兩隻手,隻背著一個小小的背包也差點兒跟丟了,隻能一溜小跑。
“你還要回公司加班嗎?”她抬頭看到那座熟悉的寫字樓,便仰著頭看,還有很多窗戶都亮著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