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青槐不知道自己腦袋裏在想什麼,他隻是瘋了一樣地往事發地跑,在他先過來的人有很多,但全都隻敢站在岸邊觀望,原本厚實的冰麵被那輛車子擊碎,然後又被冷冰的天氣封頂,現在薄薄的冰,承受不了哪怕隻是輕輕地腳步,當他踏上第一步的時候,周圍的人發出了驚聲尖叫。
在往前一步,就是墜入冰淵,有去無回,他知道他們在喊什麼,他也怕死,可是他停不下來,隻要一想到她躺在冰河裏,無人伸出援手,他就心如刀絞,愣是讓自己走在冰麵上,頂著漫天大雪,迎著零下幾十度的低溫,如熱鍋上的螞蟻一樣焦灼。
他邁著大步子,在眾人的尖叫驚呼中一步步往前走,冰麵越來越薄,腳下的湖水已經清晰可見,他低頭掃見一件把白色的滑雪服飄在水麵上。
如果沒有記錯的話,她身上穿的,正是這樣一件白色的衣服。
他整個人趴在水麵上,想要看清楚,卻因為太多的雪擋住了視線,他扯起自己的衣袖,用力在冰麵上搓揉,然後又用手拚命地擦,直到雪都清開,他的手已經開始流血,但他卻沒有發現,若不是冰麵上的出現礙人的紅色,他甚至連感覺都沒有。
看到了!的確是白色的滑雪服!
一樣的款式、一樣的標誌、一樣的顏色。
那個時候人的大腦全都隻有一條通道,或許應該這樣說,他沒有時間再想別的,他什麼也沒帶,就隻有一雙手。
他要砸開冰麵,要把她從冰冷的水裏撈上來,他要她活著!好好地活著!健康地活著!什麼都不重要了,他不生氣了,不嫉妒了,不憎恨了,隻要她活著!
他用盡全身的力氣,握緊拳頭,拚命地砸著在眾人看來很薄的冰麵,大聲喊著她的名字。
裏麵的那件外套一直在搖晃,從這頭到那頭,卻一點兒動靜也沒有,他從這邊追到那邊,用旁人眼中自殺式的方式,拿自己的拳頭狠狠砸著冰麵,他不在乎別人是怎麼看他,這一刻,他深深地體會到什麼叫做生無可戀。
“陸辰星!陸辰星!”他大聲喊著,耳朵裏除了自己的喊聲,什麼都聽不到。
她看到他的時候,他大聲喊,用力敲擊著冰麵,握緊拳頭,一下接一下。
“夏青槐!”她大聲叫著他的名字,不顧眾人的阻攔,直接跳上冰麵,向他狂奔,理想和現實永遠隔著巨大的鴻溝,她的心早飛過去,可人還在冰麵上,每走兩步就就滑倒一下,連摔了幾下之後,這點小痛和錐心的焦急比起來,根本就是九牛一毛。
果斷地放棄了再爬起來,她整個人趴在冰麵目上,手腳並用向前爬。
效果好了很多,她終於騰出了力氣,用盡全力,一邊爬一邊大聲喊:“夏青槐!夏青槐!”
過程太過慘烈了一些,但她已經無所畏懼,哪怕前麵就是可怕的世界末日,沒有了世仇,沒有恩怨,就讓她和他在一起吧!不能同生,同死總是可以的。
他瘋了一樣用手敲擊著冰麵,聲嘶力竭地呼喚著她的名字,可就是沒有閑暇聽別人的聲音。
岸上的人都沸騰了。
在這個人情淡漠的年代,生命已經用金錢量化的時候,還能親眼看到這麼痛徹心扉的一幕,很多人被感動,加上夏青槐和她已經踩出了冰麵安全的範例,有幾個膽大的已經跟著跳了下來,準備過來救人。
他的手被自己敲得傷痕累累,每隔幾分鍾,他就得用袖子和手掌在冰麵上用力擦拭一回,以確保自己能看著那件白色滑雪服。
她已經用最快的速度往前爬,一邊爬一邊嚎啕大哭。
和他分手的時候,她沒有這樣哭,可他不期而遇的時候,她也沒有這樣哭,痛苦從未有過一絲減輕,隻是越來越沉,越來越痛,她再也無法容忍這樣的突如其來的壞消息,再也無法想象這個世界如果沒有他會怎麼樣?現在,她再也不必偽裝,不必硬撐,她用力喊著他的名字。
她一直爬到他麵前,用力扯住他的手,他才意識到,終於漸漸地停住了動作,用滿是鮮血的手輕輕地撫摸著她的臉頰,露出一個釋然的笑容,聲音沙啞到了極點:“太好了,你還活著。”
“是的,我還活著!”她淚如雨下,低頭看著他血肉模糊的手,心如刀割,“夏青槐,你一直說我是個傻瓜,你才是個傻瓜!為了我這樣的一個女人,值得嗎?你這個瘋子!就算我真死了,全世界到處都是女人!再找一個不就行了!你難道還怕找不到女人嗎?”
他沒回答,用力將她一把摟在懷中。
他的心跳得很快、很快,強而有力,一下下隔著胸膛狠狠地敲擊著她的胸口,滾燙的熱淚、緊緊的擁抱、他聲如蚊蠅,但她還是聽得一清二楚,他說:“活著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