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結實實挨了一拐杖,他忙坐起來,這老祖宗已經病成這個樣子了,居然還直接跑到酒店裏來了。
“小雅知道你過來了嗎?”他忙著翻手機上的電話號碼,醉眼昏花,好半天沒有翻出來,便看著老太太身後的保姆,用英文告訴她給小雅打電話,那保姆是個德國本地婦女,聽不大懂英文,隻是怔怔地看著,酒店經理翻譯了過後才點頭,不過老太太也立刻喝止道:“不用!”
保姆聽到老太太的斷喝,自然不敢再多說話,縮在角落裏不敢動彈,老太太用拐杖用力敲著地,嚷嚷道:“都給我出去!”
保姆立刻動了起來,幾乎是連跑帶跳出去的,連頭都不敢回,兩隻手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口袋,生怕別人不知道手機在口袋裏,隻是她不想打電話一樣,藍色眼睛的經理看了他一眼,一直等看到他點頭,這才出去。
眾人將門關起來,他走過去,小聲說:“老太太,你身體不舒服就不要亂跑了,我送你回去!”
“喝醉酒的男人給我離遠一點!誰讓你喝了那麼多酒還靠過來和我說話!”老太太聲如洪鍾,滿臉通紅。
一向刁鑽古怪慣了,他也習慣了這種言論,便沉沉一笑,坐在她身邊的沙發上,隔開了大概一米多的距離。
“你是要我老太太嚷著和你說話嗎?坐那麼遠!”老太太又說。
壞脾氣發作,不能擋,就隻能讓其發泄出來,所以他就站起來,抿嘴看著老太太。
“你現在一定很高興,因為我快死了。”老太太忽然嬌弱地說。
“別瞎想。”他笑了笑,“還有很多好日子呢!聽小雅的話,乖乖吃藥打針,用不了多久就好起來了。你看你用拐杖打我,現在還很疼。”
“得了吧!小子!你們這些學經濟的男人都喜歡這種假模假式的調調,明明高興還裝的特別一般,你要是想笑,現在就笑出來,我也不會生氣,我捉弄你的時間長了,也希望被你捉弄一下。”老太太鼓著腮幫子看他。
他無奈,隻是笑了笑。
“你為什麼不聽我的電話?”老太太較真地問,“你知道我給你打了多少個電話?我記性這麼好都不記得打了個多少個電話了!你都不接!小子,你真有種!求我還不接我的電話!”
他抿嘴站在一邊,也不敢笑了,隻是看著老太太,低聲說:“您別生氣,我下次不敢了。”
“沒有下次了!作為一個矜持的淑女,是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給地給一個男人打電話的,這種機會很少,隻有一個,錯過了就不會再有!”老太太蠻橫地看著他,旋即又說,“地不要了嗎?”
他輕輕一笑,不置可否,心裏早知道該放棄,但從嘴裏說出來是比較難的。
“隻會笑,算什麼!一點兒情趣都沒有的男人!”老太太搖著頭,拚命地咳嗽,然後咬牙切齒地說,“你心裏早就巴不得我死了!是不是?”
他便回答:“如果真希望你死了,倒不必氣你,隻要給你個冰激淩吃就好了。”
老太太沉默,盯著他,眼神是用來看階級敵人的那種。
他也隻能沉默,這老太太精力還真是旺盛,病成這樣了還折騰得起。
“小子。”老太太的語氣忽然軟化了下來,“你過來。”
他慢慢地走過去,蹲下身子就老太太輪椅的高度。
“混蛋!”老太太轉過身子,用手扯住他的衣領,忽然哭起來,“你們這些男人為什麼要丟下我?”
他手足無措,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我還以為你死了!”老太太哼著,鼻涕眼淚一處流,“我上輩子是造了什麼孽才讓我這樣活著?”
他忙掏出紙巾來替她擦拭,老太太卻越哭越傷心,不一會兒就嗚嗚嗚地放聲哭了起來,一邊哭一邊嘟嘟囔囔重複著一句話。
接下來便再沒了別的話,就是苦,一直到最後,人也不動了,哭聲也沒有了,幸虧聽得到鼾聲,否則的話,他會以為老太太過世了。
找來一條毯子蓋在她身上,伸展了一下麻木的身體,他走出房門,保姆就這樣站著,忐忑不安。
先前酒醒了一半,被小風一吹,徹底醒了,他自己撥通了小雅的電話,那頭聲音嘈雜,滿大街的汽笛聲,一家人都慌了,在找老太太。
等老太太的家人把她從酒店裏接走的時候,已經是半夜,他疲憊不堪,躺在沙發上,長舒了一口氣。
心裏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