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畿此人,陳銳了解不多,隻是隱約記得這個名字。但就從當下作為來看,的確不凡。陳銳升起結交之心。問道:“杜兄家住京兆長安,怎麼會來洛陽為官?”
杜畿猶豫了一下,不過還是說道:“說起來慚愧,在下一無所長,別無門路,隻因家父生前的一位好友在洛陽為官,得他相助,這才混了個一官半職,然後就做了西部丞,至今已有兩年了。”
杜畿說到最後時隱隱有點自傲,陳銳隨口就問了句:“這西部丞很難做嗎?”
杜畿當即就變了臉色,站了起來,好像受到了莫大屈辱,不過看到陳銳一副疑惑不解的樣子,臉色又有點古怪。
“陳兄當真不知道?”
“知道什麼?”陳銳看到杜畿眼裏同情的目光,相當的鬱悶,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
“哎。”杜畿重新坐了下來,梳理了一番思路,問道:“陳兄應該知道這西部尉是幹什麼的吧?”
“這個我知道,抓捕盜賊,維持治安。有什麼問題嗎?”
“問題不在這。洛陽天子腳下,沒什麼大盜,不過一些毛賊,這卻也容易。隻是隻是京城水深,位高權重這比比而是,那作法犯科者大都有來頭,治安一向不好維持,容易得罪人。但隻要忍氣吞聲,受了這一時之氣,別遷他處也算有了回報。可偏偏去年新上任的洛陽令周異卻是個眼裏揉不得沙子的,隻要被他知道畏懼怕事,有法不依者輕則申斥,重則罷免。這一年之內,僅西部尉一職已換了六回了,弄得這西部尉已經從二百多兩降到幾十兩了……”
後麵杜畿又說了什麼陳銳沒聽,隻有這“幾十兩“三個字縈繞在他腦門上。
呱呱呱,陳銳隻覺頭上好像一陣烏鴉飛過。幾十兩,全國最精銳的北軍五營的隊正,想當於後世中央警衛連排長的職位被自己換了幾十兩銀子?還是幾十兩的購物券!
重要的不是這,自己本來可是對這西部尉抱有很大期望的,這個官位才真正可以算是自己在這個世界的起點。自己今後的好多計劃都要圍繞它展開,現在呢?這個官位明顯當不長的,最多三個月,遠遠等不到黃巾的爆發。
杜畿見陳銳沉默不語,知道他這是被打擊了。當下同情起他來,要說兩人也算有緣分,一樣的年齡,一樣的雄心壯誌,一樣的被現實壓迫。不同的是自己已經習慣了,而陳銳還是第一次,現在的他就像當年的自己。外人談起他杜畿也許會說一聲少年老成,圓滑世故,隻有他自己才知道自己還是原來的自己,那一顆火熱的心從未變過,他自然不想陳銳就此消沉,反而希望他能像自己一樣站起來。勸道:“陳兄何必如此,我觀陳兄風姿卓越,英氣過人,未來不可限量,不必汲汲於一個小小的西部尉。”
陳銳可笑不得,杜畿哪裏知道,丟了這個官位,在亂世來臨之前,自己可能就沒什麼機會再進入官場了,隻能被動的等待亂世的到來,這不是陳銳所希望的。不過杜畿確是一片好心,也罷,該來的總要來,走一步算一步。
“多謝杜兄開導,小弟受教了。哈哈,莫理這些,今天怎麼說也是我上任的好日子,這附近有什麼好點的酒家,我請大家去吃喝一頓。杜兄可要仔細了不要讓我太破費,兄弟我最近囊中羞澀的緊。”
杜畿有些佩服的望著陳銳,這個時候還有心情說笑,隻能說這人——有點缺心眼。
很快,陳銳隻身上任,還要請大夥喝酒的消息就傳了開來,眾人歡喜不止。沒帶手下說明不會有什麼大的變動,大家還可以繼續幹著這份來之不易的差事,請喝酒說明新官不是苛刻的人,攤著這樣的上司可不算是福氣嗎?
當日黃昏,除了抽不開身的,一幫人浩浩蕩蕩來到街角的盧氏酒肆,其實就是一家露天的小攤子,不過這裏的酒不比那些酒樓差,再有盧家娘子燒的一盤好豆腐,這盧家酒肆正是他們這樣人的好去處。
正在吃酒的人看到這麼多官差,嚇了一跳,匆匆結賬走人,倒省的陳銳去做惡人。店家盧峰本是宛城人,為當地豪強所迫,丟了祖傳的土地,不甘再把自己也賣給別人,毅然來洛陽闖蕩。廝混了大半年,最後當了這酒肆的夥計,憑著勤勞樸實,精明能幹很快得到了老店主的信任。後來老板在河東的女婿一家遭了瘟疫,僅有女兒和外孫逃了出來,就做主把女兒嫁了他。老店主死後他便接手了這家酒肆,至今已有十餘年,深深地知道這洛陽的官差多是吃人不吐骨頭,不由暗暗叫苦,還沒來得及讓內人把好久藏起來,卻見領頭的官家先扔了一貫大錢過來,倒讓他愣了一下,不過他很快反應過來,趕緊讓內人備酒備菜,這回可碰到大主顧了。
一幹官差雖然對陳銳的做法不以為意,不過見店家比往常熱情許多倒也讓他們倍感榮耀,反正這錢不是自己的,管他怎麼使。
桌子不夠,盧峰又左右借了幾桌,大家就這麼盤腿坐在地上也都不以為意。起先大家還有些拘束,漸漸喝高了就再沒顧忌了。這也怪陳銳不像個當官的樣子,他是找到了大學裏和同學喝酒打屁的感覺,給手下講段子,偶爾來幾個笑話,這幫人甭管懂不懂,哪有不附和的道理,被這麼多人奉承,陳銳哪裏還不得意,就有些忘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