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8章 功臣譜(2)(1 / 3)

太有創造性的東西總是令人不安。所以場上頓時彌漫了一種很難說得清的情緒。有人憤憤然,有人悻悻然,有人哀哀然,有人愕愕然,隻是看不見有什麼人是欣欣然、怡怡然或者是悅悅然的。

劉邦一看,知道他的這個比喻出毛病了。他得馬上想辦法補救。但他一時想不出更好的比喻。隻好不用比喻了,還是來實的。

劉邦便提高聲音吼道:“何況!……”劉邦故意隻開個模糊的頭就停嘴不說,好把眾人的思想情緒扭轉過來。

劉邦拿灼灼然的眸子對場上眾人掃描一圈,吸引眾人注意,像要發布一個絕密信息,而後大聲道:“何況,你們這些人跟隨著我,都是光身一個,或是兄弟兩三人。可蕭何呢,蕭何把他整個蕭氏宗族的 百十個青壯年全部都送上了滎陽前線,還是在戰事最危險的時候!他娘的,你們誰做得到!你們誰能在最危難的時候叫你們全族的人都來為老子拚命?隻有蕭何能!蕭何眼光遠大,他就看到了我劉邦會 有今天!你們哪個有這種眼光?所以,蕭何他就是有大功!我劉邦就要重賞蕭何的大功!”劉邦慷慨激昂地喊說,理直氣壯,像是在發布真理。

沒有人再說話,雖然皇帝是有點在歪扯。本來比功勞,是一對一的單挑,皇帝卻搬出了蕭何的一族人!不過皇帝這番話的確有些驚心動魄。蕭何的確是賭上了他全族人的命運。這可不是好玩的。這麼比 ,蕭何他也真是夠仗義!

於是劉邦就把武將們鎮住了。劉邦的腦袋好使。

劉邦就著這股勁封出了第一批功臣。那幾乎多是從沛縣跟著他出來的老兄弟們,如曹參、樊噲、夏侯嬰、周勃、灌嬰、靳歙等等,共有二十多位。全是武將。其中有兩個人情況比較特殊。一個是紀信的 兒子,他還很年輕,也並沒立什麼功,可是劉邦封他做了侯。這是因為那年滎陽被圍,紀信自願假扮漢王替劉邦去死,劉邦當著眾將發誓,要善待紀信的家人後代。還有一個是酈商,酈商是將軍,戰功 不小,可劉邦這次對酈商是加倍封賞。這是對酈商的老哥酈食其老爺子的一個交代。酈食其先生在出使齊國時被齊王烹死,劉邦得訊,號啕大哭,也動了真感情。

剛才還憤憤然的將軍們,眼見皇帝提出的第一份封賞名單,列的都是他們這班哥兒們,對特殊分子所作的說明,也是有情有義,有理有節,他們頓時轉憤為喜。他們想,皇帝剛才原來是在涮咱們開心哪 ,他老人家還是老習慣不改呀,他心裏其實還是裝著咱爺們哪。滿場的人立時都變得笑嘻嘻的。

劉邦見大家都是笑嘻嘻的,就說以後的封賞,還是要按功計賞,這個總原則是不變的,朕也是不會虧待大家的,今天就到這裏罷。劉邦想見好就收。

正要叫散,忽見席中站起一位文臣喊道:“陛下且慢。陛下不要忘了小臣的功勞。”劉邦心裏正在得意。這封賞之事鬧得沸反盈天的,看來也完全可以擺平嘛,這不,轉手之間,就把將官們的心態調整 到位了,老子畢竟不同凡響。忽然有人出來攪局,還是個文士。劉邦就很惱火。

也不管他是誰,劉邦開口就罵:“你他娘的是哪根蔥,也要來爭功!”

那人走到場中,向劉邦從容施禮,道:“陛下,小臣隨何。”

劉邦想不起來這個隨何是誰,隻從服飾上看出他是個文臣。劉邦今天主要是想把爭功的武將們擺平,沒想到事情做得差不多了,卻冒出來一個文士。這不是來討罵麼。正好罵他幾句,可以和武將們把關 係弄得更親熱些。

劉邦便罵道:“你一個腐臭的儒生,能有什麼功勞!老子的天下是打出來的,關你這腐儒什麼事!”

隨何從容道:“陛下不要忘了,當年陛下在彭城被項羽打得大敗,想著要收服淮南的英布將軍,以分散項羽的進攻之力。小臣想問陛下,當時陛下若派出五萬步軍、五千騎兵,是否能打平淮南,降服英 布將軍呢?”

劉邦恍然想起了隨何與英布的事情。那時候可真是要命的關口。

劉邦便回答道:“不能。”

隨何道:“好。當時小臣領陛下之命,隻帶了二十個隨從出使淮南,結果按陛下之意,說服了英布將軍背楚從漢。那麼,小臣的功勞,就比五萬步軍加五千騎軍所能立的功勞還要大,是不是?”

劉邦隻好說是。

隨何即笑道:“既然如此,陛下憑什麼說小臣是個腐儒,而陛下得天下不關我這腐儒的事?”

劉邦一下被隨何尖銳的話鋒逼住了,張口結舌答不上來。這還是少有的情況。

就見劉邦慢慢像個老鴨子般嘎嘎幹笑起來,拿一根手指讚賞地點著隨何,道:“好一個尖牙利嘴的家夥,怪不得當年你能說動英布。不過你也別太叫真兒,老子就是要搶你的功勞,你又能咋樣?”

隨何笑道:“那就是陛下看得起小臣。”

劉邦哈哈大笑起來,連誇隨何會說話。宴席上的人,包括武將們,也都顯出佩服隨何的樣子。

劉邦當場封隨何為漢軍的護軍中尉。這是個高級將領的職位。沒人覺得皇帝的這個封賞有問題。隨何謝了劉皇帝的封賜。心裏想,我可不會把自己拚命掙出的這點功勞,隨便就讓人給糊弄掉了。

洛陽宮裏的這場封賞研討會,給新王朝的將帥臣子們吃了一顆定心丸。有功者,特別是有大功者,必定會得封賞,這一點當無問題。當然,必要時也要會爭,就像隨何那樣。隻是像隨何那種人不多:既 少有那種特別功勞,也少有那種爭功的才氣。此外,皇帝的首批封賞對象,幾乎都是他的親信故舊,他會怎樣就事論事地論功行賞,也還是一個有待觀察的課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