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有一百二十分鍾,一個時辰可以走幾十裏路,一個時辰能看很多風景,一個時辰也可以有很多發呆的時間。可是,當一個時辰來到相聚中間時,卻仿佛是抓在手中的流沙,任你握得再緊,也會快速地從指尖溜走。
直至石門傳來打開的聲音,屋內的三個女人才豁然醒悟到時間的流逝,幸好夙母機靈,立刻抓了桌上的繡品塞給杜曲音,同時遮住碧小泉的頭,並故意誇張地歎道:“唉,這刺繡的活呀,說容易也容易,說難也難,這上中下的區別本來就大了,更何況還要是絕對精品的活兒,音姑娘這一手絕活還真不是普通人能學的。說不得還要請音姑娘多多指教才行,不然不要說這小姐兒,就是我再年輕個十歲,也不見得能學會兩三分……哎呀,這位大哥,一個時辰已經到了麼?我們聽著音姑娘指教針法,沒想到一晃兒就到時辰了。”
說著,不動聲色地朝著他走去,臉上帶著為難的笑容,一掏袖子已經一錠銀子塞了過去。
“這位大哥,您可能也知道,這繡品啊最是慢工才能出細活兒,音姑娘剛剛講到關鍵處,隻差一點我們可能就能明白一點了,您能不能通融通融再給個一炷香的時辰?小婦人保證絕不再超時。”
大漢看了看桌邊正湊在緞子上低聲討論針法的兩個女人,猶豫了一下,勉強地道:“好吧,就一炷香,下不為例!”
“多謝大哥,大哥真是寬宏善良之人,必定會有好福報的。”
大漢一走,夙母就忙從懷中取出喬裝工具。
“妹妹,今兒就隻能到這裏了,好在你們母女總算團圓,等我再多打點打點,明後日一定再來看你。”
“娘,您放心,我一定會救你出去。”碧小泉任憑夙母在臉上動作,雙手卻緊握著杜曲音那終於有了一些溫度的瘦手,堅定地道。
杜曲音溫柔地看著她,卻輕輕地搖了搖頭:“不,安兒,你不要費這些心,娘在這裏住了十八年,早已習慣了,何況這是娘應得的懲罰……”
“不,娘……”
“你聽娘說,”杜曲音輕柔地打斷她,撫摸著她的臉頰,“有些錯犯下了就是犯下了,不是解釋幾句就能彌補的,當年靈主和長老們沒有當場判你娘死罪,卻容我苟活至今,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任我自食其力,已經是天大的寬容了。今天終於能見到你,娘心裏更是說不出的開心,娘隻希望,以後能再隔一陣子再見一回安兒就好了,別的,娘不想奢想。”
“可是娘,當年的事情又怎能全怪您?而且您已經付出了十八年的代價了。”碧小泉急道。
“這個問題我們以後再討論,”杜曲音微笑抱住她,“安兒,現在讓娘再好好地抱你一會。”
“嗯,娘!您一定要好好地保重身體,這些糕點是我和伯母親手做的,裏頭加了一些養生的藥材,您多吃點,我一定會爭取盡快地再來見您。”碧小泉也依戀地回抱著她,她理解母親心中的負罪感,可那近乎嶙峋的瘦骨卻更讓她感到心疼。這十八年來,她的母親所受的又何止是軀體的囚禁,更是心靈的桎梏啊!
“差不多了!小心別讓人發現。”夙母給碧小泉裝扮好後,利索地將籃子裏的東西都取了出來,並將其中一塊白綢緞交給杜曲音,“妹妹,時間短暫,說不了太多東西,所以有些事情我們就還是用老方法寫在了這上頭,回頭你若有什麼話,也可以寫在衣服裏頭送到錦雲繡莊去。”
杜曲音微笑著點頭,放開碧小泉,又抱了抱夙母:“揚波姐姐,您的恩情我一輩子都會記在心裏。”
自從認識這個義姐之後,她就不知道為了自己做了多少事情,尤其是在自己遭遇大變之後,更是隻有她始終未曾放棄過自己,不但冒險地來看自己,將自己從近乎瘋癲的狀態中拉了回來。那以後,為了不令自己有太多的時間胡思亂想並能常常給自己鼓勵,又不知道花了多少心力給自己爭取了一份刺繡的活兒,讓自己即便身在囚牢也能自食其力的同時,更給了自己一點希望的盼頭才能終於等到這一日。
夙母拍了拍她骨瘦如柴的身軀,朗笑道:“你呀,現在唯一要做的就是趕緊把身子養好來,好好地享受母女天倫。不過你若真要報答什麼恩情的,眼下可就有個絕好的機會呢!等你看完了信就明白了。”
說著,衝碧小泉擠了擠眼:“是吧?小泉?”
“伯母!”
碧小泉忍不住嬌嗔,引得夙母哈哈大笑,更讓杜曲音十分好奇,笑道:“那我可真要馬上就看了。”
正說著,地麵忽然一陣晃動,屋頂撲簌簌地震下許多灰塵來,三人頓時同時變色。碧小泉一揮手便放出一個土靈結界,同時趕緊扶住了杜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