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父子之間(1 / 2)

秋天裏樹葉掉落了一地,禦花園裏的花卻一如春日。啊,這裏的花,是終年都不會敗的,即使敗了,也沒有人能找的出在這爭奇鬥豔的花朵裏,昨夜無聲凋零的到底是哪一朵!因為沒有人會關心,因為空缺出來的位置總會被新的花所替代。

朝朝暮暮,歲歲年年。無論是烈烈毒日,還是冷冷寒月,看上去,永遠都是熱熱鬧鬧的。沒有人會知道寂寞,沒有人會知道孤獨……

嬴政在禦花園裏備了很好的酒,酒是西域進貢的。好酒自然要配好的酒器,他命人將東海夜明珠打磨成巧奪天工的酒觴。

一切,隻為等一個人。

一個,可以同他說說話的人。

嬴政如今已是九五之尊,真正君臨天下的帝王,不再是當年那個受人欺淩、白眼的趙政。誰敢不赴他的約,誰敢在他的約會上遲到?

“抱歉,啊政,我被泠雪那丫頭纏的實在抽不開身,來晚了。”

來人毫不忌諱的說著在嬴政的對坐坐了下來,給自己斟了一杯酒。如山風般清爽的聲音中滿是笑意,過耳不絕。

嬴政笑了笑,他看起來很放鬆,完全不像在朝堂上那樣威勢逼人。無論什麼樣的人,在朋友麵前總是最輕鬆自在的。

“仲兄近日……似乎都在浸月閣?”

“嗯。”來人鳳歌點了點頭,沒有說別的話。

嬴政識趣的沒有再多話,他認為鳳歌可能並不想與他談太多有關浸月閣的事。

“我與青塵認識很多年了。”鳳歌自己把話說了出來,因為他知道嬴政想知道,但隻是想要了解,作為朋友,沒有別的心思。

“算是很好的朋友。不過……我們之間到底是一種怎樣的關係,我卻說不太清楚。”

“我認識他的父親,說是父親,其實比她大不了幾歲,頂多隻能算作兄長。他的父親是我永遠都不可能再有機會擊敗的對手。”

嬴政安靜的聽著,聽鳳歌說。他自不知道鳳歌口中輕描淡寫的“幾歲”其實是幾萬年,但鳳歌語中敵手難求的孤寂與惋惜他是能感覺到的。

“我答應過他,要照顧好青塵。”

真的是如此嗎?是不是,隻有鳳歌自己知道。如果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就更沒人知道了。

在鳳歌說完後,嬴政遺憾道:“能讓仲兄覺得是無法擊敗的對手,若有機會,朕倒是很想見見。可惜,已經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他知道那個人是死了,否則鳳歌不會流露出這種感情。戰勝過自己的對手在自己還沒有反敗為勝前就死去,這和普天之下再也找不出能作為自己對手、敵人的人是差不多的心情。

沒有對手是一件很寂寞的事情,嬴政每天坐在王座上就是這樣的感覺,因為他不知道在那群俯首稱臣的人裏頭有誰是真心的。

鳳歌微笑,淺飲杯中酒。

一位少年,早在石階之下,靜候許久。禦花園裏的秋菊在夕陽下開出血色的美。待到秋來九月八,我花開後百花殺。

“何事?”

嬴政向少年問道。

少年看似明媚的眼眸中藏著陰鷙,看似純真的笑容中藏著妖邪。禮數周全的,恭恭敬敬的回道:“父皇,兒臣聽說你要讓皇兄去桑海,亥兒也想去!整日憋在這皇城裏,悶死了!”

說出來的話,卻擺明了是在撒嬌,何來禮數!

比之對扶蘇的嚴厲,嬴政對他完全是寵溺。“待父皇東巡之時,亥兒與為父同去,如何?”

“好!”胡亥高興的笑彎眼,歡喜過後,才想起這裏還有旁人,忙補上禮數道:“亥兒見過伯父。方才亥兒一心想著要讓父皇準許我去桑海,忘了向伯父問安,請伯父勿怪。”

鳳歌回之以微笑。

天下沒有不疼愛孩子的父母,寵溺孩子卻不是什麼好事,無論是否身在帝王家。

蒼天的巨樹,一棵接一棵的倒下。同時倒下的還有人,奪取巨樹性命的人。

奪取巨樹性命的人,死在巨樹腳下,鮮血沒入黃土,給養徒留樹樁的巨樹的根。

這些樹,這些人,他們都是弱者。弱者是強者手中的棋,受命於王,王命一出,前仆後繼,不死不休。

“天下,不過是強者手中的一場遊戲。”

這句話聽上去很像是衛莊會說的,但卻不是他說的。衛莊在浸月閣的時候接見了李斯,同他達成了一筆交易:你得到那個孩子,我得到蓋聶。

所以現在,衛莊正在攻打墨家機關城,因為蓋聶躲在裏麵。

墨家機關城外的密林裏滿是機關,衛莊采取了最簡單也是最有效的方法,就是——人肉掃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