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說,廢話,老子在東區三條街收保護費的時候,你還在吃奶呢。
然後又聽他小心翼翼地說完了後半句,“可是呢,你說的台詞都是十幾年前香港片裏的黑社會用爛的了,我就在想,師兄你以前是不是拿香港片來揣摩過黑道混混的角色。”
聽了這話我老臉一紅,當時剛出來混,沒什麼經驗,老大忙著跟西區的另一個幫會火拚,隨便指了幾個未成年就讓我帶著去收保護費。我一看他們個個都麵黃肌瘦,胸無幾兩肉,唯一還具有道上辨識度的就是染得黃黃綠綠的頭發跟細胳膊上的紋身。雖說我無父無母,吃的是百家飯長大,跟他們一比也算牛高馬大,要鎮住場麵也隻能靠自己。
那次我去影像店裏租了好幾部香港片,在十幾平方的家裏用一台破破爛爛的DVD機翻來覆去地看,揣摩裏麵小混混的台詞和神態,終於臨時抱佛腳,掌握到了一點精髓。等到出來收保護費的那一天,穿上花襯衫,剃了個刀疤頭,又借來樓下麵包店老板的墨鏡,叼著煙就帶著麵黃肌瘦的小弟們上了,四十幾家店鋪,成功地收到了快三十家的保護費,交差的時候被來巡察的大哥大識中,跟著他到另一個區去了。
大哥大覺得我比其他人都要醒目,就把我扔進了場子裏,讓我跟一個快退休的前輩學怎麼管理手下,又到後來遇見蕭儼,嚴格來說我在外麵做混混的日子還真就隻有那麼幾天。沒有實踐就沒有進步,我放狠話的功力還停留在十幾年前香港片裏那些不入流的小混混上,被眼前這小子說出來,真是難為情。
幸好演了這麼多年戲,皮也厚了,我便順著他給的台階下,說道:“其實我演過這麼多的角色,拿過這麼多獎,我最想演的還是小混混。社會底層的人嘛,演起來最能反映社會的環境和本質,我希望能靠這樣的角色,拿到我最想要的那個獎。”
說完陸鳴遠果然一臉崇拜地看著我,說:“師兄,原來你從那麼小就決心要做最頂尖的演員了,真厲害。”
我模棱兩可地點了點頭,說道:“人生如戲,戲如人生。好了,快給我去買驗孕棒,我畢竟是公眾人物,讓人看到什麼東西他們都寫得出來。”
娛記是世界上最富含想象力的生物,我不怕他們有理有據地亂寫,隻怕他們展開想象的翅膀,把離譜的真相給捅出來。陸鳴遠還沒在公眾麵前露過麵,讓他幫這個忙最合適不過。
我算盤打得很好,但陸鳴遠一聽我提這個話題馬上又蔫了,懇求道:“師兄,我家上有老下有小,可不可以不去?”
蕭儼的手段太可怕,他怕東窗事發被連坐。
我皮笑肉不笑地看著他,一頭雞窩配上現在的表情,特別有喜劇效果。我告訴他:“你要是不去,我現在就去告訴蕭儼我到哪兒你都跟著,簡直用盡了全身解數在勾引我。”
陸鳴遠從喉嚨裏發出一聲嗚咽,捏著我給他的錢,從地上站起來跑對麵藥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