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苑一垂下頭去,看著自己的腳尖,低聲道:“抱歉。”
那輕輕吐出的兩個字仿佛一根銀針生生地刺在他有些疲憊卻竭力堅持的心房,他卻仍舊溫和地笑著,柔聲道:“你永遠不必這樣說。”
半晌之後,鬱琉欽歎了一口氣,陡然地轉換了另一個話題。他的舉止輕而溫緩,舉手投足間帶著渾然天成的優雅,不緊不慢,萬事皆似成竹於胸,言行舉止看似溫文,實則深不可測,那犀利冷凝的眸子到底於無意間淡化了那抹溫文:“天就快要亮了,你便在這裏多休息一會兒再回去吧,若是不想看見我,我現在就走。”
說罷,一步一步往門外走。
“我不是那個意思。”乍一聽這話,陸苑一的臉色一變,情急之下,忙亂地澄清道。
“我、我、我並沒有不想見你。”見他仍舊不為所動,她隻覺得自己的舌頭好像都有些打結了,無奈之下張開嘴又重複了一遍。
鬱琉欽的腳步微微頓了頓,風一起,拂動他耳邊零落的黑發,無聲地帶出了一抹漣漪,隨著那宛轉的夜風,在他極精致的俊臉上蔓延開去。
他側頭看她,清冷皎潔的臉上緩緩浮起柔和的微笑。
陸苑一一臉掩飾不住的錯愕,愣愣地站在原地,好半晌沒反應過來。待得她在察覺到自己言語中有多種歧義後,那張素來平靜鎮定的臉居然微微紅了紅。
“苑兒。”他開口熟稔地喚她,神情柔和,幾近幻像。
陸苑一秀眉緊蹙,思維一時之間無法接受這突如其來的轉變。對於這個極為陌生卻又帶點親昵嬌寵的稱謂,此刻被他喚起來,特別溫柔,特別的順耳,可還是令她有點無法適應。
她惱得眯起雙眼瞪著他,語氣也不客氣,“誰允許你如此喚我的?”
“汝南王世子不是才認識你不久便可以喚你的名字?!”鬱琉欽答非所問地應著,眼裏竟然隱隱地透出了一抹哀怨和委屈,似是心有不甘,無可奈何。
他垂斂著眼,掩藏著眼眸裏的一切表情,可那眉間到底是蹙起了一個並不明顯的結。便直覺地想起了唐顏紹與她的熱絡,心裏突然有點泛酸。雖然晦暗不明,可到底是吃味的,到底是介意的,即便再怎麼平和,那話說出來也始終帶著一股怪味。
陸苑一的腦子一時有點短路,著實有些無語。這怎麼能和唐顏紹相比呢,唐顏紹可是直接喚她苑一的,並且……
“他是我朋友。”她輕描淡寫的說了一句,本想算作是解釋,一是自己確實當他是朋友,可聽在鬱琉欽耳朵裏,卻衍生了不一樣的意思。
朋友?很好。
他的唇角泛起一絲滿意的笑紋,隨即,睨了一眼暗處角落,深邃的眼眸瞬間籠上了一層看不清來由的陰影,隻是徑自對那方向道:“淩墨,既然苑兒已經醒過來,你便不用跪在外頭了,趕快去端碗小米粥和枇杷蜜露進來。”
乍一得知有人因她而跪在外頭,陸苑一有些不解了,眉梢微微挑起:“為什麼要他跪在外頭?”
“我既然把他派去給你,那麼,他便就是你的人了。”見淩墨已經起身離去了,鬱琉欽這才回過頭來,表情如常,可是,那如墨一般的眼眸卻蘊含著意味深長的光芒:“做屬下的竟敢不履行自己的職責,累得你險些喪命,即便是受罰跪上那麼七八天,也是應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