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嘴!”陸文衝是真的怒了,沉沉地嗬斥一聲。他棱起眉,舉手投足間隻有無邊無際的冷漠,無邊無際的寒沉:“我平日裏就是太慣著你了,才會讓你如此恃寵而驕,瞧瞧你身上哪有一點相府小姐的德容言工,整日隻知道學著你娘的手段到處任性妄為,不知進退,相府的臉都被你丟盡了!你若是有苑一一半的進退有度,聰慧可人,也就無需我日日為你操心了!”
這麼說著,突然就想起了陸苑一那一日在太明殿上無懈可擊的完美表現,陸文衝不由得又瞥了瞥眼前的女兒,隻是兀自冷冷地一笑。
雖說陸苑一並不是他的親生女兒,可在他眼裏卻看得比親生兒女還重要。更何況,陸亦菡比起陸苑一來,實在是差了太遠太遠!
說到這裏,他麵目平靜地看著臉色慘白的柳氏,那雙黑眸卻格外銳利,讓人難以呼吸:“你這個母親,做得何其失敗!等下你們就去收拾東西,明日我派人送你們去庵堂裏靜思己過,什麼時候真正反省了再回來。”
平白地又被嗬斥,陸亦菡本就怒意難消,更沒有想到會累及她娘也受到訓斥,還要一起受罰,自然是極怒攻心。
“苑一,苑一,她究竟是哪裏好?”聽見陸文衝嘴裏也無意識地說出了對陸苑一的溢美之詞,陸亦菡再也忍不住了,嘟嘟噥噥地發著狠:“她明明就是個掃把星,是個下作的狐媚子,卻還偏要做出一副端莊的模樣,其他人對她讚不絕口也就罷了,竟然連爹也被她騙得昏頭轉向,為了她,不惜傷害娘,傷害娘肚裏的孩子……”
“放肆!”陸文衝雙眸圓睜,拍案厲聲斥道。他抬起頭,所有情緒全數凝結在唇角,仿佛一口古井漣灩了百年月光後留下的寒氣,沁魂噬骨:“你做錯了事,竟還有理了?!苑一就是哪裏都比你強,她是相府的嫡女,而你隻是個妾侍生的女兒,你最好記清楚自己的身份,休得再以下犯上。你若還想當這相府裏的小姐,就給我老老實實地到庵堂裏呆著去。”
嗬責完畢,爾後他便轉過身去,不再理會滿臉怔忪地陸亦菡,那灰褐色的外衫在空氣中劃過一個圓滿的弧度。
他的話不僅大大打擊了柳氏母女,連帶的,還有趙氏母女。那中間四句話像是一句咒語,狠狠侵蝕進她們的心裏,那巨大的衝擊力太過強悍,似乎一個浪潮,便將那搖搖欲墜的心牆瞬間便推得轟然倒地!
他這是在警告她們不要恃寵而驕,忘了嫡庶之分麼?那一刻,柳氏覺得自己傻得很可笑。她的唇邊突然滑過一抹笑,沒有半分嫵媚嫣然,有的隻是悲哀和自憐。原來,他寵了她們這麼多年其實都是假的,他根本從未把她們放到的心裏去,在他的眼裏,她們永遠都隻是個低賤的妾侍而已。
柳氏垂下的睫毛,眼睫的尾翼在臉頰上塗了一層影,淚水終於忍不住潸然而下。而她就看著,看著那些無的液體在衣衫上緩慢暈散,像一隻枯萎的手,茫茫然倉惶輾轉,卻怎麼也抓不到那曾經的脈脈溫存。“老爺,你不是答應過妾身,隻要妾身生下了兒子,就升妾身為正室嗎?你為什麼不要我們的的兒子了?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她喃喃自語,心底的難以言喻的痛楚潮水般湧出,噬咬著身體的每一個地方,疼得連視線也有些微模糊了,神色一片空洞,像是失魂落魄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