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占軍鐵廠都快安裝高爐了,可五百萬元貸款至今還未到位。申紀蘭為什麼?市裏不是早跟縣上打招呼了嗎?周占軍我也說不清。有關縣領導該找的我都找了,銀行行長也找了不止三五回了。可款就是下不來!再拖下去,眼看就得停工待料。申紀蘭你跟行長好好說說咱們的具體困難,請求他們“特殊”照顧一下。周占軍該說的我都說了。我再三強調,土建我們能搞,爐皮、護筒這些粗活我們也能幹,可儀表、電器大設備我們自己能造嗎?光鋼材就用七八十種,你不撥錢,人家白給?跟你實說吧,西溝這點老底,早墊進去了,就等你這筆錢呢!
申紀蘭他咋說?
周占軍他說,銀行的錢就讓你隨便花呀,五百萬是個小數?你說句話,我就給你撥下去了?紀蘭她是法人代表,她得給我簽字,還得有擔保單位、擔保資金才行,要不資金收不回來咋辦?把你西溝村全賣了,值不值五百萬?
眾支委還這麼多麻煩?牛春旺他媽的,也太小瞧人了!申紀蘭(製止)春旺,冷靜點兒,人家銀行有銀行的製度。眾支委難道咱這鐵廠就半途而廢,算了?牛春旺不行,開弓沒有回頭箭!隻有一條路了:上!眾支委問題是這五百萬,拿什麼抵押?誰給咱擔保?申紀蘭想想看還有沒有別的辦法。周占軍辦法倒不是完全沒有,隻是……牛春旺(急了)你說嘛,都什麼時候了,還吞吞吐吐的。周占軍實在不行,隻有拿咱山林作抵押。
眾支委什麼,拿山林作抵押?虧你想得出這餿主意!……不行!絕能不行!牛春旺我看——這意見,可以考慮,也算是沒辦法的辦法!申紀蘭(苦苦思索一陣之後)真拿山林抵押,行嗎?周占軍我問過行長。他說行倒行,紀蘭她舍得?申紀蘭(苦笑了一下)這成片的山林,可是咱西溝幾十年的老底呀!牛春旺啥叫風險?這就叫風險!想幹點兒事,還能沒點兒風險?支委咱別好事沒幹成,倒成了西溝的罪人,讓大夥罵咱。周占軍要罵罵我。這主意是我出的,我給咱承擔責任。另一支委哎呀,人家是要紀蘭簽字!
申紀蘭扒在桌上掉眼淚了。周占軍紀蘭,咋了,真害怕了?申紀蘭(忙抹掉眼淚)不,不知咋的,我心裏難受……支委老申,我也隻是說萬一……大夥兒是為你擔心。牛春旺紀蘭嬸,咱山林真的就賠進去了?銀行隻不過防個萬一,例行個手續嘛。
沒有把握咱幹?周占軍紀蘭的心情,咱理解,誰擔上擔子誰重……秋生老漢拄著拐棍氣衝衝走來,後邊緊追著張建平。張建平爺爺,別去找,紀蘭嬸不會辦那號事。秋生老漢你怎麼知道她不會辦那號事?張建平就是辦了,也總有它一定道理嘛!秋生老漢你懂個屁!我們植樹造林那陣兒,還沒你小子呢!
馬召娣從對麵走來。馬召娣秋生叔,什麼事生這麼大的氣?秋生老漢你還不知道?聽說,為了辦鐵廠,紀蘭打算把咱西溝的山林給賣了!馬召娣(笑了)大叔,別聽人瞎起哄,紀蘭會辦那號傻事?誰不清楚,山林是她的命根子!別說賣了,連誰亂砍一棵小樹,她都跟你沒完沒了的。秋生老漢我親耳聽縣裏來的人說的,還能有假?馬召娣(驚)是?真要那樣,我跟她沒完!秋生老漢我就要去問她個長短。馬召娣走!讓她給咱說個明白!
眾人走向工地辦公室。秋生老漢(喊)紀蘭,你出來!
眾支委聞聲急出。牛春旺端凳讓座,秋生老漢瞪了他一眼,未坐。秋生老漢紀蘭,我問你,為了辦鐵廠,你打算把西溝山林賣了?周占軍大叔,那不是賣,是抵押。秋生老漢(沒好氣)沒問你!申紀蘭是貸款抵押,隻要辦起了鐵廠,按時還了貸款,山林還是咱西溝的。秋生老漢要是貸款還不了呐?
申紀蘭無言以對。
秋生老漢那還不是賣了!(痛心疾首)紀蘭,那可是咱西溝幾輩人的心血啊!咱西溝原本是一座荒山,是順達他領著大夥兒,長年累月,日曬雨淋,用钁頭在石頭山上硬刨出一個個魚鱗坑,從石頭縫裏摳出一捧捧泥土,埋上一顆顆樹籽兒,澆上一瓢瓢從山下一擔擔挑上來的河水,這樣一年年才長成的樹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