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最殘酷的懲罰,不是灰飛煙滅。
而是永恒。
兔子走了,在婚禮過後的第三日,徹徹底底的失蹤。
蘇瑤說,短尾巴的注定回不來了,觸犯了契約的妖精,一旦去領罪,哪裏還有命回來?華兔子殺人太多,來來回回的觸犯契約,足夠他魂飛魄散好幾十遍。所以蘇瑤勸狼王也莫要去找,反正該討回來的麵子已經爭回來,便算得兩兩不相欠了。
狼王對蘇瑤的話淡淡一笑後便置之一邊。其實狼王初並未覺得兔子真的離去,隻當他又是如往常一樣。兔子總是這樣的,隨行隨意,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做事不考慮別人想法。今次走了,誰知道何時又突然興起想要回來。。
然而這次,兔子自己走的悄無聲息,卻留下了他慣用的那柄折扇。
折扇已不是純白,沾染了點點鮮血,仿若綻開的梅花,隨著時間,從深紅,到暗紅,最後,竟至暗褐色。就如當初兔子身上的斑紋那般,魅惑,奪目。
兔子不知何時,就著折扇上的血點,繪上了枝椏,將整個扇麵,變了一幅寒梅圖。暗紅的花瓣飄落,梅枝於淡淡的水墨之中,無比蕭瑟。枝椏之上,被題上了八個字,筆鋒不似往日那般沉穩,微的有些脫力。
狼王起初因為不認得太多字,直到後來,才終於知道那八個字寫的是什麼。
一晌貪歡,半生殘夢。
……
“一晌貪歡……半生殘夢……嗬……”狼王展開扇子,冷冷一笑。十多年過去了,時至今日,才終於明白,這八個字,是什麼意思……
十多年了,兔子從那日消失,竟是真的,再也沒有出現過。
十年間,狼王已經從一個初生的妖精,熟悉了人界的生活,明白了很多人與妖之間的宿命糾葛,漸漸的也算得上是個大妖精了。對於狼王靈力上進步神速,蘇瑤時常感慨,狼王有一個好的引導人。起初在引導狼王化過妖身的時候,兔子隻怕已經過給了狼王自身一半以上的修為,方才能讓狼王有了如此好的根基。
“凡,不可以殺人,記住,無論如何,作為妖精……不要傷人。”
原來,兔子那時的話,是這個意思。狼王信步在神都洛陽的街道上,淡淡一笑。那日在長安見到的女人,已經成為了這個國家新的王者。而在這位王者背後,被葬送的,被鏟除的,千千萬萬的人,也終逃不過曆史,湮滅於洪流。神都洛陽,是這個國家,新的都城。
兔子是個極致的人,人極致,做事更是極致。為摯友兩肋插刀,但於自身姻緣因果,卻未必通透。幾年前,偶遇琴娘,琴娘邊拭淚邊如是說。
“狼王,你可知道為何兔子獨獨對你如此不厚?”琴娘思慮半天,但終歸還是開了口。
“想來隻因傷害你之於他,同傷害自己,是一樣的。”
“狼王,可還記得,你與月寒曾經,是有過一段因果的……”
……
回想那日琴娘欲言又止,仿佛還在昨日。然而時光易逝,歲月如梭,世間種種,已是物是人非。
如今再見,琴娘琴魂重塑,即將陷入沉眠。於沉眠之前,琴娘為狼王,卜了最後一課的卦。
卦象紛雜,前途非吉。但逢凶化吉,所尋之人,終將有所得。
琴娘垂眸。
“從卦象上來看,月寒,雖不在此世,卻應當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