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周末嚴柏暉就帶他回老家了。嚴家有四個小孩,大哥嚴鬆雲和二姊嚴采霓掌管集團內大部分的公司、三姊嚴曦晨是家庭主婦,而嚴柏暉是排行最小的。那天嚴家連女婿媳婦全都回來了,就像過年一樣熱鬧,每個人見到『新來的』都想問上幾句,。塗易泓幾乎陷入恐慌,臉色發青,他記不得所有人的名字和稱呼,腦中一片混亂,嚴家老小都是厲害角色,如今來了一個青澀笨拙的老實人,眾人覺得十分新鮮有趣,頓時更想拉著他多說幾句。直到嚴柏暉摟著快崩潰的塗易泓對其他人大吼,「別再來煩他了!人都要被你們嚇跑了!」大家才乖乖上桌吃飯。
吃完飯,嚴媽媽拉著塗易泓在客廳說話,把之前嚴杉元問過的話又問過一遍。她之前一直擔心嚴柏暉會帶個奇裝異服、和小兒子一樣滿腦子天馬行空的對象回來,沒想到塗易泓看起來單純老實,又聽說他父母雙亡,頓時和嚴杉元有同樣的想法──這孩子一定是被嚴柏暉拐來的!
「小柏從小就被哥哥姊姊寵壞了,脾氣很不好,是不是常常欺負你啊?」
塗易泓連忙搖頭,「不會不會。」
「聽說你們現在沒在請人打掃了,家事都你在做的嗎?你都自己煮?」
塗易泓又點點頭,目光偷偷望向餐桌,嚴柏暉正被哥哥姊姊圍攻詢問交往的過程,還一臉得意地拿出之前被偷拍的照片炫耀,完全沒想到要過來拯救他。
「小柏從小做事情就三分鍾熱度,哥哥姊姊又寵他,從小就是個想幹嘛就幹嘛的個性,一把年紀了老是看那些漫畫,對工作也沒什麼興趣。不過最近我聽他爸爸說,小柏最近並購了一間公司,是他自己主導策畫的,成效看起來也不錯。看來是成了家,終於有心安定下來,要腳踏實地一點了。」
嚴母拉著塗易泓的手微笑,「一定是你的功勞,謝謝你照顧小柏啊。」
塗易泓不知該如何回答,紅著臉結結巴巴的。見他連隻手表都沒戴,身上穿的衣服也很普通,顯然不是愛慕虛榮的個性。嚴母更加讚賞,又聊了幾句就滿意地離開了。
他才剛鬆口氣,就看到大哥嚴鬆雲的兩個兒子、和三姊嚴曦晨的女兒拿著彩色筆跑過來要他畫圖。這次塗易泓毫無壓力地接過,有求必應地畫了各種圖案,小孩子頓時開心了,吵著要他畫東畫西的,覺得新叔叔畫的公主好像比電視上的「珍珠美人魚」還好看。但是之後他們的小柏叔叔跑來要把畫搶走,較小的妹妹按著圖畫紙大哭起來,引發一陣混亂。
嚴曦晨怒罵自己的弟弟『幾歲了還跟小孩搶東西』,叫他滾回家,卻溫聲要塗易泓留下來吃晚餐。他們的大嫂也走過來,看到兒子一臉緊張抱在懷裏的圖畫本,順手拿來翻了一下,看到塗易泓剛才畫的,鋼鐵人騎在一隻獨角獸上、背景還是外層空間的圖,頓時驚豔地瞪大眼。
嚴柏暉知道塗易泓怕生,就想趁著混亂帶他回家。嚴媽媽追了出來,笑道,「下次小柏工作忙的時候,就來家裏吃飯吧,不要自己煮了。」
「好,謝謝阿姨。」塗易泓順從地應了。
除了老大比較沉穩以外,從嚴采霓到嚴柏暉都十分頑劣任性,家裏從來沒有這麼乖巧的小孩,再加上剛才連大媳婦都忍不住問『可不可以找他來教孩子畫圖啊,這畫得真好』,嚴母頓時覺得這孩子和嚴柏暉真是天作之合,笑得更加親切。
「別叫『阿姨』了,多見外,跟著大家叫就行了。」
塗易泓一愣,不安地瞥向嚴柏暉。身旁的男人捏捏他的手以示鼓勵,塗易泓深吸口氣,從緊繃的喉嚨中擠出細微的聲音,「再見……媽。」
叫完,他自己眼眶先紅了,十多年來第一次,叫出這個字的時候麵對的不是一麵冰冷的墓碑,而是活生生還會對著他笑的人。
就像意外找到一片失落已久的拚圖一樣,心中總是空缺的一角突然被填滿了。早年失去父母,他一直覺得自己好像隻身漂泊這在世上,如今忽然在茫茫大海中下了錨,好像有了安身之處。
嚴柏暉摸摸他的頭,迅速把人帶回家用身體好好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