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樂幾乎沒有停頓,又起了身,將身旁挖出來的土往曹飛兩旁的牆壁上緊緊地夯實了一下,然後向後爬著退了退,試了試這塊空間的大小,自己和曹飛與那塊大石頭的距離,然後上前半蹲著抱緊了曹飛的腰部,低頭輕輕地說了句,“飛飛,我命特別大,我死了一次都活了,咱們一定會沒事的,你放心。”
說完,他手臂一使勁,曹飛的身體隨之向外拔出,許樂因使力太大,帶著曹飛一起向後仰去,然後,他的後腦勺碰到了冰冷冷,硬生生的大石頭,撞得他眼冒金花。而等他反應過來再回頭,土塊掉落的聲響下,掩埋曹飛身體的那個小孔洞已經完全塌了,不僅如此,他們的空間更小了,頭頂上的泥土向下傾斜,埋到了他的大腿。
可曹飛在他手中了,結結實實被他抱在懷裏了。許樂幾乎顧不上窒息不窒息的問題。他看不見曹飛,他隻能一點點的順著腰部摸上去,一邊輕輕叫著,“飛飛,飛飛,你醒醒,你醒醒啊。”然後摸到了曹飛的腦袋,也摸到了他額頭上鼓起的大包。
他的手又摸了下來,將曹飛的腦袋緊緊抱在懷裏,替他一點點的清理鼻子和嘴巴裏的泥土,曹飛的唾液醃得他手指生疼,可卻掩不住他的擔憂。那麼久了,曹飛依舊沒有動,許樂眼眶裏的淚水終於流了下來,一滴滴的打落在曹飛的臉上,看不見,隻能聽見啪啪啪淚水落下的聲音,和他壓抑的抽氣聲。
曾經李玉香死的時候,曹玉武對他口出惡言,說他是掃把星。將李玉香的死亡歸在了他身上。他那時候覺得很奇怪,縱然他重生選擇了曹家生活,他可不曾主動觸碰過李玉香任何利益,即便是反擊,也沒有做的讓李玉香難於立足,說到底,他們之間的糾葛,不過是為了一點點錢罷了。何況,李玉香是踩著香蕉皮才去世的,這明明是個意外,為什麼要扣在他頭上?
可如今,抱著一直不肯醒來的曹飛,許樂卻不敢這麼想了。如果沒有他,曹家是不是就不會做辣白菜生意,曹玉武是不是不會嫉妒,曹飛是不是不會跟著他們過,曹玉文是不是不會去長春,不會發了財,不會認識錢磊,不會買小紅樓,不會帶著曹飛來省城上這所學校,不會參加春遊,更不會因著背著他,而喪失了最佳的逃跑機會?
命運那麼多岔道口,卻偏偏走向了這麼多災多難的一條,許樂將自己靠在了冰涼的石塊上,他不得不想,是自己影響了這家人……
曹飛醒來的時候,許樂已經將身邊的碎土再次夯實到了四周,讓他們所在的空間更結實了一些。他未睜眼,先喊了句“樂樂”,與許樂醒來時的無助不同,許樂用沙啞的嗓子毫不猶豫的回了他一聲,“我在這兒。”
聲音就在他的頭部上方,他的腦袋依舊在許樂的懷裏。曹飛應該是動了動手,去摸了摸自己的額頭上的包,然後問許樂,“你受傷了嗎?”許樂回答他沒有。然後將保溫杯拿了過來,請輕鬆的對他說,“還是你聰明,多加了兩勺橘子汁,這麼甜的水足夠咱倆消耗了。”
涼了的,甜得發膩的橘子汁潤了潤曹飛的嗓子,也讓他更清醒一些,他應該是沒多大事兒,拿手如同許樂一樣,摸了摸四周,然後問許樂,他們被關了多久了,有聽見聲音來找他們嗎?許樂告訴他,大概已經五六個小時了,外麵的雨還沒停,應該沒人能上來找他們。
曹飛頹然的躺在了許樂的懷裏,他緊緊的抱著許樂說,“樂樂別怕,有我在。”然後,這句話在後麵的幾個小時裏,被無數次說起,他從許樂的懷裏坐了起來,攬住了許樂的肩膀,和許樂並肩靠在巨石根部,聽著外麵哪怕一絲絲響動。
不知道睡了幾次醒了幾次,許樂身上的巧克力兩人一人一口分著吃了,保溫杯裏的橘子汁也隻剩下三分之一,曹飛捏著許樂單薄的肩膀突然問了許樂一句,“樂樂,咱們是不是要死了?”
許樂勸他,“不會的,他們一定在想辦法救咱們。”
“可這麼久了,樂樂,”曹飛問他,“你有什麼沒完成的願望嗎?咱們說說吧。”
許樂真的去想了,最重要的是曹飛,他費了多大心思,才把這小子拉扯到了十四歲,好容易情竇初開了,還喜歡上自己,每天半夜偷偷摸摸起來借著月光偷看他,第一次發現的時候,他差點沒被嚇死!偏偏曹飛還以為自己不知道呢。
可知道又怎麼樣?自己又不可能給他回應,多虧啊。自己都活了一輩子了,反正也都知道怎麼回事了,要是老天爺真有眼,真讓活一個的話,還是讓曹飛活著吧。
不過他嘴上不是這麼說的,他說的都是家人,“我前兩天還跟爸說呢,等著到了十八歲了,就回去給我親爸修墳的,如果真死了,恐怕就不行了。不過爸應該會記得這事兒的。不知道他媽生了個弟弟還是妹妹,我其實挺想要個妹妹的,名字都偷偷起好了,叫小晴,多好聽。可這年頭,還是生個弟弟好,能支撐門戶。奶奶的身體應該沒事吧,曹遠不知道會不會想我……”
他正說著起勁,曹飛卻突然說,“樂樂,能讓我親一下嗎?”他補充了一句,“我一直都想。”